江凝道:“随我来。”却是将他引入了自己的洞府。
“听说师尊在十年前的青钱会上,曾将段家的大公子收入门下,不知……?”
“段霆?我安排他出去办事了。待他回来,你见了他,唤声师兄便可。”
覃映致点点头。原先门派的长老提起这位在青钱会拔得头筹的段公子,直赞他是不世出的剑道天才。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被剑宗看上。至于自己,究竟有什么可取之处呢?
江凝教给他本门心法与自创的碎雪剑谱,并嘱咐他每日上门与他过招。
数月修行,身处于负雪的横练峰,夏日便在不知不觉中过去。覃映致初见他那名满天下的段师兄,已是仲秋时节。他接到江凝的传唤,匆匆赶至,便见一身段颀长,眉目疏朗的男子立于室中。那人回头看他,爽朗笑道:“想必这就是我那小师弟了。”
覃映致下意识看向江凝,见他微微颔首,遂也抱拳回应:“久仰师兄大名。”
“哪有什么大名,”段霆很自然地揽过他的肩膀,“我在横练峰这么多年,可寂寞得很,总算有了新人,师弟不如出来和我比划比划?”
覃映致少有跟人这样亲密的接触,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位师兄不像剑仙,倒像个江湖侠客。这般豪气,在相敬如宾的修真界算是难得一见了。
他依言和段霆走了出去,洞府外空旷的雪地正是练剑的好地方,几个月来江凝就是在这里手把手地教他碎雪剑式的基础,如今正好检验成果。
两人各取了佩剑,江凝亦步伐轻踏,起落间飞至高耸的松树一根粗壮的枝桠上,好整以暇地观赏。
天寒地冻,覃映致的手心却微微发汗。
倏忽间,段霆出了第一剑,气浪荡去,将一地白雪一分为二。覃映致提剑回挡,剑气在空中交汇,发出金石之音。
表面上二人不相上下,但他明白,自己已使出全力,而段霆仍神色从容,显然留有余地。
虽是同门剑法,段霆使得潇洒快意,一派风流,而覃映致更凌厉谨慎,每一剑都盯紧了对手的破绽,没有多余的一招一式。
段霆似乎过于随心所欲,使出第三式“飞鸿雪泥”后,忽地空门大开。覃映致瞅准时机,毫不犹豫地朝他右肩刺去,不料,段霆反手一拨,那剑势便卸了干净,倒教覃映致倒退几步,在皑皑白雪上落下一片凌乱的脚印。
段霆就此收手,笑道:“师弟还是嫩了些!”
覃映致低头不语,他甚至不是输给了修为,仅仅是段霆略施小计,就把他骗过去了。他咬紧了下唇,忍不住去看江凝。
师尊并未看他,只是对段霆说:“你出去这一趟,长进不小。”段霆答了什么,他已经没心思去听了,手中的剑握得微微颤抖。方才的比武两人都有留手,不至于受伤,他却觉得虎口连着心脏,传来阵阵绵密的钝痛。
“覃映致。”他怔怔循声望去,江凝只对他说了一句话:“谋定而后动,你还要再多学学。”
第2章
月光映照在剑身,仿若潺潺流水。
覃映致盘腿坐在月下,膝上架着那柄江凝所赠的长剑。
江凝不曾说过此剑的名字,他也不敢起名,只是在心里暗唤它一声“清光”。
江海凝清光。
那日比试过后,江凝便不再亲自教导他练剑,而是遣段霆来每日与他过招。
他猜想江凝是对他失望了。
江凝在众多弟子中选择了他,如同在恒河沙中择取了一颗。至于究竟是沙是金,他自己不抱信心,却无法接受世人怀疑师尊的眼光。
他是宁可死,也不愿教师尊失望的。
“师弟!”
被人生生晃醒,覃映致不情不愿地睁开眼。段霆英气的眉结在一起,语气很是责备:“怎得睡在这里?即使是修道之人,也会着凉的!”
他这才反应过来,昨夜练剑练了一夜,后来实在困了,便倚着门前的树睡着了。
“师兄。”覃映致左手沾着雪在脸上抹了抹,总算清醒过来。他支着剑站起来,脸上难得有些笑意,“昨日我对第四式有了些新体悟,你帮我看看吧。”
段霆一时无语,搀了他一把:“真是个小剑痴,倒像师尊年轻时的样子。”
覃映致好奇道:“师兄怎会知道师尊年轻时什么样?”
“竹青师叔说的。”段霆说,“她说,师尊成日练剑,和师兄弟们交从甚少。你呀,也不必只呆在横练峰,不如去其他峰结交些朋友。”
覃映致摇摇头。他现在只想将剑术练好,别的不放在心上。他踌躇半晌,终于问道:“师兄,师尊是不是因为我输给了你,才不亲自教我了?”
话音未落,段霆便狠狠地捏住他的脸:“想得真多,你要是能赢过我才奇怪!莫不是嫌弃我教得不好?”
覃映致忙不迭否认。段霆又道:“师尊在筹备去昆仑求剑之事,近日繁忙,只得让我教你。”
“求剑?”
“师尊好剑,剑阁中藏有千余宝剑。此次是为了求取昆仑山隐士丘明微的镜花剑,传说此剑能勾起人心中最深的欲念,映照于剑身之上。”他摸了摸覃映致的头,颇有些遗憾,“我上次出山,未能得见师弟你的比赛,也是为师尊求剑去了。说来奇怪,师尊收了那么多剑,倒也没见他真正喜欢哪一柄,只是随手用用似的。”
覃映致低下头,看着握在手中的清光剑。原来江凝给他的,只是自己上千藏剑中的一柄而已。他喃喃自语道:“不知师尊真心所求的是什么剑?若能为师尊求得就好了。”
次日覃映致出门时,等来的却不是他那大大咧咧的师兄,而是久未谋面的师尊。他依旧着一身白衣,铺天盖地的雪白中,只有那乌黑的发如墨般晕染开来。
覃映致心旌一荡,哑然许久,才吐出“师尊”二字。
“愣着做甚,过来。”江凝瞥了他一眼。
“是!”他小跑两步,才想起忘了轻功的用处。
江凝道:“段霆说你的碎雪剑已小有所成,今日我便教你御剑之术。”他踏上自己的仙剑,向覃映致伸出手,“上来。”
覃映致牵住他的手,只觉握住了一块冰。从前江凝把住他的手腕,指点碎雪剑的招式,也是这般,丝丝凉意冰得他心尖一颤。
升至半空中,覃映致往下看去,他常坐着的石块化作一个小点,难以辨认了。方才还是平稳的仙剑忽地向前飞去,他下意识揪住江凝的衣袖,身子往前倾了些。
江凝淡淡道:“别光顾着害怕,将你的灵力注入剑中。”
覃映致从善如流,只觉融进了一股凛冽无匹的灵力中,如江河汇入大海。江凝的功力之深,他如今才真正明了。
“学着我的方式控制仙剑。”江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