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颜一边走往浴花涧,一边暗自琢磨。想来沛城是经上一次大战,被护城河冲塌之后,还未恢复,当时听说皇上已派县官前去救治,怎会闹到如今如此严重的程度?好在城中的百姓都已救出。只是少不了要过着流离失所的日子。画颜心里想着,总觉不安,觉得好像是她自己没有安排到位。看来明天得让牧娘帮我召集那两位一同商议一下解决办法。画颜想到的是刘车儿与萧明朗,如今他们三人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
如此想着,忽觉得身边一直少了一个人,回头去看,只有馨巧陪同在后。“胜蓝不是回来了吗?她人呢?”
馨巧指了指浴花涧的大门,“回来了,在屋里等小姐呢,她......她受了点伤......”
“什么?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伤得重吗?”听到受伤这两个字,画颜的神经又紧绷起来,她快步走进门,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胜蓝。
画颜动作迅疾地查看了胜蓝受伤的小腿,皱着眉头说:“这是蛇咬的伤口,还好这伤口并无红肿,想来毒性不强。”
胜蓝将画颜扶起,轻松地笑笑,“小姐,我没事,蛇毒已经都排出来了。”
“你认得是什么蛇吗?我看还是让小海子现在来替你看看比较好。”画颜严肃地说。
“小姐,我真的没事,如果真有毒,我恐怕撑不到现在了,有个人救了我。”尽管胜蓝的伤口并无大碍,但残余的毒素仍让胜蓝昏昏沉沉,面色苍白。
画颜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地,“是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小姐别这么说,是胜蓝太大意了。”
画颜从怀里取出养生丸,接过馨巧倒的水,将药丸拿与胜蓝服下,这才稍稍安心。
“这养生丸,不仅能恢复体力,还能医治百毒。吃了就没事了。没有其他的伤了吧?”
胜蓝笑着点头,想起下午与吕峰的交锋,立即又说:“小姐,我试了吕峰的身手,他的武功应该在我之上,我正面与他交锋,根本得不到半点便宜。而且他的箭法极其精准,内力深厚。我......我也是好不容易才逃脱的。”
“他是禁军统领,武功自然高强。先回屋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带你去小海子那再仔细瞧瞧,别留下病根。”画颜哪有心思再去研究吕峰,只让馨巧搀扶她回房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画颜来到儒雅阁与娘亲请示后,便出门坐上马车,换过男装,带着馨巧与胜蓝两个丫头出门了。
她们第一站来到了慈善堂。慈善堂依然门庭若市,只两个伙计加一个坐诊大夫,显然忙不过来。慈善堂对无钱看病的人有着优厚待遇,不收分文,还免费赠予药材,因善举而渐渐有了人气。一大早门外就涌来人群,但都挨个有序地往里走。有的是从城外特意拿着方子赶来抓药,身上的包袱还没放下,脚上的泥还没干,一看就知道是连夜赶来未曾歇息,只因慈善堂的药材无论材质,价格,都公道得无话说。有的则是拿着提前好几天预约好的号过来看病,大都为慈善堂的坐诊大夫方海慕名而来。有的无病无灾,为了涂个安心,也来讨碗免费的汤药喝。他们一个连一个的排着,竟排到几十米开外。
画颜瞧着这热闹的景象,满意地笑了。慈善堂终于在她的努力下支撑了起来,当然这也少不了方海的坐镇与牧娘管治下忘尘楼带来的收益支持。她一定要好好奖励他们一番,对于优秀的员工她从来毫不吝啬,这是宓子卿会做的,也是现在的画颜会做的。
她缓缓穿过人群,正要入门,被背后一阵声音给制止了。
“诶!你们怎么不排队啊!门牌上写着,先来后到,没看见?”
画颜诧异往身后瞧去,见排队的人个个面露不悦地看着自己,她又回过头往那人说的门牌上看去,果然写着‘先来后到,人人有序。’这几个字,一时抬起的脚也不敢往前迈一步,重新收了回来。她往屋里探头,见小海子似在忙,根本没有发现她,人声嘈杂,想叫他也听不见。
这时,馨巧插着腰挡在画颜身前,仰起头,指着那人,大声说:“诶!你有没有眼力见,这是我们慈善堂的东家!”
“东家?啊哈哈哈,请恕小的眼拙。您快请进!”
“自己的家门,当然要进了,不用你请!”馨巧气咻咻地拨开人群,替画颜清出一条道来。
画颜暗自为馨巧鼓舞,脸上仍不露声色,她装腔作势地咳了几声,装出老板的架子,昂头挺胸地走了进去。
小海子从药材柜旁,抬起头来,发现是画颜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秤杆,用干净的布,擦了擦手,笑着迎了过来。
“颜......八爷,您来了!请到内屋。”小海子笑着改口,一边引着画颜往里屋走去。
画颜好奇地看着屋子里的摆设,空气中自蕴含着一股和煦的药材味,丝毫不令人厌恶,反而怡脾清神。
几人一同进了内屋,画颜连忙拉过胜蓝挨坐在小海子的身旁,“小海子,快,先帮她瞧瞧,昨个她一不小心,不知被什么蛇咬了一口,我看伤口虽然并无淤肿,但就怕有潜在的毒性。”
“被蛇咬了?”小海子拿出脉枕,垫在胜蓝的手下,仔细瞧着胜蓝的面色。过了一会儿,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将胜蓝脚上包扎的布带取下,检查了一番。
“放心吧,蛇毒已经大部分排出去了,残余的毒性,伤不了。再吃过药,调理一下,就没事了。”小海子走到伏案边,写下一个方子,叫来了伙计抓药。
“是小姐就是过于担心了。”胜蓝放下衣袖,站起来,走到画颜身旁。
画颜想想又觉不妥,转身问胜蓝,“你是怎么排的蛇毒?”
胜蓝想起那日是吕峰用嘴将她的脚上的蛇毒吸出来救的她,不好意思说,几次张口又被她咽了下去,“我......我......就是像其他人那样做的......”
馨巧觉得胜蓝举止有些反常,凑近过来,睁大眼睛说:“胜蓝你脸红什么呀?”
画颜不相信地说:“不可能,胜蓝要是真的脸红,那也只能是因为这屋子太闷了。”
“不可能,胜蓝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语句不清,举止僵硬过。她肯定是害羞了!”馨巧取笑道。
“胜蓝会害羞?小海子都不信,小海子你说是不是。”画颜扭头去询问小海子的意思,小海子摇头笑笑表示同意。
尽管馨巧在旁一个尽的劝说,画颜始终不信。相处了十几年,要说一向冷酷的胜蓝会害羞,她自然如何也不能信。
“馨巧,别开我玩笑了。我在外头等你们。”胜蓝强装镇定地往门口走去,不小心碰到了茶座,将桌上的茶杯都撞翻了。
画颜只当她被馨巧缠得烦了,才会如此,并不在意。
“明明脸红了,还不承认。可是因为什么呢......”馨巧仍自言自语地在一旁嘀咕不停。
画颜凑到小海子的伏案边,翻看着案上的医书,“神医哥哥,还没回来?”
小海子从一支精致的锦盒中拿出一瓶小药丸,放在画颜跟前。“我前几天去了桃庄送药材,盼姑说,还没回来呢,不知云游到哪个神仙境地去了。”
“哎!”画颜歪着头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药瓶问:“这是什么?”
“是师父走之前留给你的养生丸,师父怕你小时候的失忆症复发,故特意嘱咐我按时按量交于你。这对你的畏寒之症也有缓解,你可别忘了吃。”小海子将打开的锦盒小心关上。
馨巧走过来打岔说:“你放心,有我盯着呢!”
画颜轻轻地瞪了馨巧一眼,将药瓶收进兜里,“师父也太小心了。不过,小海子,再帮我抓副药,我带回去。”
小海子急转过身,问:“你还有哪里不适?”
“不是我,是我娘亲,进来她总是咳嗽,吃了那隔壁家赵大夫的好几副药都不见效。”画颜说着,拿起桌上的毛笔,随意地在白纸上写着字。
小海子故作生气状,不高兴地说:“怎的这时候才想起来找我?难不成我还比不得隔壁那半桶水的莽夫?”
画颜听到这里,不觉笑了起来,手中的笔仍不脱落。“你形容得很贴切。娘亲曾派人来找过,总排不上你这里的号,就取了个近。那人不曾入府见过我娘亲,也只是听说了症状,开了几服药。”
“为何不让大夫去亲自瞧瞧夫人的症状,也好对症下药,精准些。”小海子不再开玩笑,认真地说。
“你知道的,他们总是保守,不愿意让不认识的人进屋瞧病。我虽比不上你医术精通,但也懂得一点医术,我瞧着娘亲并不严重,就是身体虚弱了些,受了凉气,不易好。”画颜停下手中的笔,交给小海子。继续说:“你帮我照着这副方子,捡几服药于我,带给娘亲。”
“你到我这药铺,反而自己开起方子,还真当没我这人了?”小海子说着气话,将画颜的方子看了下,仍唤了伙计照单开药。
画颜离开伏案,坐回塌椅上,打开茶盖,轻轻吹着。“你不知我娘亲症状,说与你又麻烦,还不如我自己开方子准确方便。”
小海子无奈笑笑,拿了张椅子,坐在画颜身边,“你身上的伤都无碍了吧?”
“早就痊愈了。”画颜想起什么,又问:“你还记得那日与我一同身受重伤之人吗?”
“萧明朗?我记得。”
画颜看着小海子有些迟疑,“他......你知道他的病情怎么样?”
“你们后来没再见面吗?他的毒只是轻微的,刚开始也会与你一样畏寒,但现在基本已经痊愈。是三王爷命我亲自上门诊治的。”
“是你亲自看的?那我就放心了。”画颜了解萧明朗无事,松了口气。
小海子不去追问她与萧明朗如何相识,起身整理着旁边新到货的药材,笑着说:“三王爷之命如何,只因他是你的朋友,我才同意抽空前往。”
画颜感激地看了小海子一眼,发觉小海子不仅怪癖的性子像极了玉面神医,连长相也越来越像了。她玩笑道:“你莫不是神医哥哥的私生子吧?连相貌动作,都和他如此相像。”
“这种玩笑怎能开......”小海子气也不是乐也不是,皱着可爱的眉毛,说不出话。
画颜连忙摆手认错:“我失言失言,你别当真啊。”她转移话题道:“慈善堂最近的生意平稳了吧?”
“账基本平了,只是像我们药铺挣一半送一半,基本赚不到分文。”
画颜拍了拍小海子的肩膀,“当初开慈善堂也只是为了帮助那些逃难的难民,没打算挣钱,能维持到现在,你功不可没,辛苦了。”
小海子耸耸肩笑着说:“我又没做什么,是你一直在想办法经营,我只不过做着我学医之人每日应该做的事。”
“好,慈善堂就交给你照看了,我先走了,下次来看你。”画颜让馨巧接过伙计拿来抓好的药包,起身与小海子作别。
“你什么时候想来,便来。”小海子一路将画颜送到了门口,故意提高声音,恭维地说:“东家,走好!”
方海的声音果然引起人群中一阵骚动,他们无不带着崇拜的眼光朝画颜望去,将她当做大善人一般看待。
画颜回头对着小海子眨了眨眼睛,又带着馨巧和胜蓝昂首挺胸地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