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打乱了张夫人原来的计划,花田里一片狼藉,各种农作器具随意丢弃,泥田里的脚印随处可见。一场多人秀,无疾而终。
草坪上重新铺整了番,在张夫人的领带下,众人陆续回到原来的座位。画颜告别刘车儿后,与馨巧往画姝身边走去。
见到画颜平安回来,画姝这才松了口气,她将画颜从头到脚查看了番,担心地问:“颜儿,你跑到哪去了?姐姐担心极了。这荒山里,你一个人怎可乱跑,再不可顽皮了,知道吗?”
画颜轻松地笑笑说:“姐姐放心,我只是在这附近躲雨呢。”
画姝责备地看了一眼画颜,又去听张夫人讲话了。
张夫人显然重新换了装扮,但不失她原来的优雅明艳。她依然露出端庄大方的笑容,面对宾客。等到所有人都回归原位后,一场莺歌燕舞开始了。
张夫人的兴致似乎一点点在降落,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僵硬。这一切都被细心的王美人瞧见。同在后宫一起生活了好几年的她深知爱学文人做派的张夫人的脾性,如今精心安排的赏花大会,却被一场春雨弄得一团糟,她的心里肯定不是滋味。想到这里,王美人暗自发笑,她虽心里不情愿,表面也不得不假装关心,她稍稍挨近张夫人的坐席旁,问:“夫人,可是因刚刚的雨着了凉?”
张夫人强作笑面,摇摇头说:“我没事。”
王美人不肯罢休,故意接着问:“那便是歌舞不得夫人心意罢?要不然夫人的兴致怎会如此低沉?”
张夫人也是个通透之人,她知王美人是拐着弯嘲笑自己,脸上的笑容也没了,认真地观看着宫女们的歌舞表演,只装作没听见。
王美人暗笑一声,重新坐回自己的原位。
张夫人与王美人的对话,被一旁的朱碧玉听了去,她邀功心切,蹭地一下站起身,大声道:“夫人,是不喜欢宫女表演的歌舞吗?”
张夫人从音乐声中辨识朱碧玉的声音来,扭过头冷冷地看去。
朱碧玉不知道她的话再一次戳了张夫人的痛处,不知所措地卑躬着腰等待张夫人发话。
王美人听了,轻轻掩面一笑,她就着喝茶的姿势,挡住了脸上表情。
张夫人又将她冰冷的目光扫了王美人一眼,这才漫不经心地对朱碧玉说:“姑娘可有什么有趣的主意?”
朱碧玉听了欣喜地回道:“夫人,碧玉觉得,在场的小姐们,个个都是琴棋书画的精通者,各人所擅长之处
又有所不同,若每人表演一个才艺,必定有所惊喜。”
张夫人果然对朱碧玉的提议有了兴趣,她转过脸来,对着朱碧玉笑着说:“朱姑娘的提议倒是不错,只是......”她又看了一眼女座方向的其他人,说:“只是这或许不太好吧?毕竟各位都是有着尊贵身份的人。”
朱碧玉紧接着说:“夫人,才艺的展现也是表现美的一种方式,正如今天赏花会的主题之一。各位小姐正如同这王母山的花,明艳照人,却又千姿百态,只有绽放其美丽之处,才不负花期啊。”
张夫人欣喜之中带着一许惊讶之色,她带笑地问其他女宾客:“各位姑娘是否同意朱姑娘之意呢?我的意思是,各位姑娘若想参与,本宫自然欣喜,若不想参与,本宫也不责怪。”
女座席上的小姐们,有的不敢拂了张夫人的面,不得不答应,有的则为了获得张夫人和各位皇子的注意,高兴地答应着。
画颜掉头往身后朱碧玉的方向看去,她惊讶于朱碧玉的转变,刚刚她的一席话与昭阳殿上粗苯的丫头完全判若两人。然而除了朱碧玉满脸嚣张对着她挑衅之外,身旁似乎还有高人相助。而那位指点朱碧玉的高人,正是朱碧玉的母亲,朱夫人。
画颜恍然一笑,重新端坐原位。
愿意上场表演的小姐姑娘们一个紧接着一个,在她们眼里,这正是博得大好前程的机会,岂能轻易放过。一时,古琴演奏,诗歌朗读,舞蹈表演,层出不穷。张夫人的脸上也逐渐恢复了笑容,她最是喜欢这样的活动,在她眼里,办这样一场宴会,才是高贵的,大大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徐素华正准备起身上场,被画颜拦了下来,她朝她问道:“你也去?”
徐素华不解地问:“为何不能去?”
画颜听她这样说,又放开手,淡然地说:“那我不拦着你的富贵路了。”
徐素华听了并没有生气,她只说:“不是我的富贵路,是徐家不能不在这条路上。”她坦然地看了画颜一眼,便提着裙摆走了上前。一首古筝弹唱让她一举成为魁首。画颜也不得不为其精湛的琴技鼓掌。
张夫人满意地笑着说:“徐姑娘不仅貌美如花,还能弹得一首好琴。”
徐素华俯身,歉然道:“素华献丑了。”
张夫人忽转过头,问刘义真:“二皇子觉得如何?本宫听说,二皇子最善音律了。”
刘义真显然对张夫人突然的问话有些吃惊,他平复表情,看了徐素华一眼,淡淡回答道:“论音律儿臣如何比得世子,只是小儿学唱罢了。徐姑娘琴技自然是好的。”
“二皇子谦虚了,皇上可一直都在夸你呢。以后你也要时常出来走走,晒晒外面的太阳,对身体有好处。”张夫人笑着说完,重新回头观看表演。场上的表演仍旧继续。
朱碧玉忽又起身,笑着说:“夫人,如此盛宴,是不是让画二小姐将那日在宜都王府所奏的梅花笑,再表演一番,也好让我们众姐妹学学。”
张夫人笑而不语,似乎在等着画颜回话。
画颜自然不打算参与其中,她也完全没听到朱碧玉的话语,只懒洋洋地靠在座椅旁磕着瓜子,全然不顾淑女的形象。她的眼睛在场地周围的景致打着转,眼光忽然落在了张夫人身旁的护卫上,这护卫正是禁军首领,聂峰。
她想起前段时间,在萧明朗府邸上,她与刘车儿萧明朗的对话,他们一同分析了当朝兵权的分配。其中禁军是最为关键的一支军队,那禁军统领也成为了最关键的人物。她上下打量着聂峰,见他虽然身材平庸,但筋骨健捷,一双鹰似的锋利眼睛,显示出他老谋深算,勇猛的品性。他的每一个指令都极为妥当到位,没有多余一句话,思维谨慎条理清晰。画颜逐渐对这号人物有了兴趣,心中忽又冒出一计。她转身准备与身旁的胜蓝说些什么,却偶然发现,萧明朗似乎也在观察着聂峰。
画颜凑到胜蓝耳边,指着张夫人身边的聂峰,悄声说:“去试试他的身手,注意,不要硬打,只要试出他的深浅即可。注意安全,不要走远了。必要时给我发信号。”
胜蓝点点头,悄无声息地从人群中退了出去。对她家小姐的指示,她只会照做,从不过问第二句。
画姝见画颜久久不出声,急的悄悄拉了一下她的衣袖。画颜这才将身坐正,把注意力放回场上的表演上,又见对面的刘车儿使劲给她使眼色,弄得她莫名其妙。
馨巧连忙凑近悄声说:“小姐,朱碧玉提议让你吹箫一曲,张夫人在等你回话呢!”
画颜这才醒悟,连忙站起身,微微施礼,抱歉地说:“夫人,臣女并未带萧来。”
朱碧玉又接腔道:“没有萧无妨,表演其他的也可以。”
画颜扭过头,对着朱碧玉悄悄挤了个鬼脸,又看张夫人并不作指示,便说:“臣女别无其他才艺。请张夫人恕罪。”
过了许久,张夫人才笑着说:“无妨,坐下吧。”
画姝仍旧觉得不妥,怕惹了张夫人不高兴,便站起身,主动说:“张夫人,臣女尚能浅弹古琴,愿为在座姐妹们助兴。”
画颜刚松了口气,坐回座位上,见姐姐此举,又惊地半起身,心中涌起了愧疚。
张夫人将眉一挑,有些惊讶,她欣喜地看着画姝的一举一动,仿佛发现了新的天地。
胜蓝悄悄来到张夫人帐篷后方的草丛旁隐蔽,她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重重朝吕峰的背后掷了过去。
聂峰察觉,立即往后寻声而去。胜蓝飞快逃离原地,往后山上跑去。聂峰恍惚见其身影,吩咐完其他士兵守卫,自己便追了上去。
胜蓝趁聂峰不备,飞跃上树躲避。聂峰追至无人处,停躇不前,拨开草木,四下探望。如老鹰般机敏的聂峰,很快发现了树上的脚印,察觉了胜蓝的身影,举起弓箭射去,胜蓝立即转身借力一跃,飞快落到另一颗树上。聂峰又朝其射去三箭,都被胜蓝一一逃脱。为了近距离查探聂峰的身手,胜蓝故意从树上落下,与他面对面交锋。当然,胜蓝已换装蒙面,聂峰也辨识不出男女。他见对方并不逃走,反而静站在他的跟前,便问:“你是何人?”
胜蓝沉默不语,她盯着对方,心中仍在思考,该从何处进攻。
聂峰见对方仍然无动于衷,便走上前想要摘下她的面纱。他伸出的手很快被胜蓝拦截,她抓住聂峰的手,用力往后一拉,将他整个人往前倾倒,又伸出一只脚将聂峰的右腿往后一踢,眼看聂峰就要直面摔下,却被他一个后空翻,重新站了起来。动作迅疾,力量强劲,毫不费力,几乎连气都不喘,可见其内力强厚。
胜蓝就势上前进攻,一计飞脚迎头而下,又被聂峰轻轻往后一退,躲了过去。两人的动作几乎同在瞬间发生。
胜蓝见此招不中,她使尽全身力气又横出一拳,然而对方却伸出手稳稳地接住了她的拳头,并顺势反擒,压制她不得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