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下来,王母山上又迎来了灿烂的阳光,原乱作一团躲雨的夫人小姐们,也陆续地从马车上,躲雨之处,慢慢往聚会之地走去。
馨巧撑着雨伞,拿着一件披风,往各个花径小路走去,她在寻找她家小姐画颜。一边走还一边大声呼喊:“小姐,你在哪儿?”由于情绪过于紧张,她脸都涨红了。她深知她家小姐畏寒的病根,担心不已。“穿得那样单薄,又没地方躲雨,可怎么是好。”馨巧焦急地心想,两只灵活的眼睛,探看着四周,一丝间隙也不放过。
她从小无父无母,做过乞丐沿街乞讨,也过过难民流浪的生活,在她的生命快要如枯叶凋零时,是画颜救了她。从此她有了温暖安全的家,有了亲密无间的伙伴。画颜不仅救了她的性命,平日待她也如同亲姐妹,馨巧没读过多少书,但她深知恩重如山这几个字含义。她也全心全意,无微不至地照顾在她家小姐的身边,必要时甚至献出她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馨巧一边走着,思绪也如同园间的小径那繁杂,但她很机敏,并没迷路,而是沿着路上的脚印,朝有人迹的方向寻去。想到过去的辛酸处,眼里也忍不住泛起泪光,但她仍旧将重心放在手上那件披风上,她担心小姐的披风淋上雨,连忙折叠好小心翼翼抱入怀中。
“哎哟!”正当她焦急地走着,不知脚下绊倒了什么,一个趔趄,朝前跌倒了下去,手上的雨伞连同披风一同掉在了地上。馨巧揉着摔疼的膝盖,慢慢站了起来,回头一看,绊倒她的原来是一双男人的脚。她惊慌地往后退了一步,慢慢拿起地上的雨伞和衣物,准备随时逃离。
只见那躺在地上的男子,忽然坐起来,看了她一眼。馨巧仔细一瞧,发现是世子刘义符,连忙下跪拜见。她慌忙说:“奴婢,拜见王爷,奴婢不知王爷在此,撞到了王爷,请王爷恕罪。”
躺在花从闭目养神的刘义符,只当是哪只小动物撞了他,坐起身一看,原来是一位灵动的小丫头,他看着她饶有兴致地说:“你说你该如何赔罪呢?”
馨巧自知闯了大祸,身旁又没有小姐和胜蓝帮忙,无法可想,她慌乱地说:“听凭世子处置。”
刘义符忽然凑到馨巧跟前,看着她说道:“哦?当真?哈哈哈......”
馨巧被刘义符奇怪的眼神看得发怵,心想,最不济是一死,也不怕再得罪他。她迅速后退,远离慢慢靠近的刘义符,激动地大声说:“你想干什么?!”
刘义符站住不动,笑着说:“你不是说任凭本世子处置吗?”
“虽然你是世子,但你也不能随便欺负人啊!不就是踩了你一下嘛,你要想出气,你也可以踩回我啊!”馨巧早已一把豁了出去,她跟随惯了她家小姐这么多年,也感染了画颜从不轻易屈服的脾性。
刘义符对眼前这个小丫头越发有了兴趣,他拍拍身上的泥土,笑道:“有趣,真有趣。我踩你做什么?”
馨巧仍然自顾自,激动地说:“我虽然打不过你,但我家小姐还有胜蓝一定会替我报仇的!”
刘义符并不置评馨巧刚刚的话,只将手边的一朵纯白色的花摘下,他递上前,说:“白茅纯束,有女如玉。”他点头示意馨巧将花收下,转身躺回原来的位置,懒洋洋地说:“你走吧,也别让他们来寻仇了,省得他们费功夫。”
馨巧望着那朵白花,出了好一会神。忽然一笑,将手里的雨伞打开,遮挡在刘义符的身前,悄悄走了。
一路上馨巧总在回想刚刚遇到刘义符的场面,绯红的脸仿佛要像烧滚了水一般烫。不知不觉,她走进了一条田园小径,发现了不远处的小亭,她踮起脚尖往小亭方向大喊了一声:“小姐,你在那吗?”
画颜果然从亭中走了出来,“馨巧,我在这儿。”
馨巧欢喜地跑了过去,连忙将怀抱里的披风替她围上。“小姐,怎么跑到这来躲雨?让馨巧好找。”
画颜见馨巧并未撑伞,身上湿漉漉的,知道她雨还没停就找来了。她皱着眉头说:“怎么也不打把伞,衣服都湿了。”
馨巧反而高兴地笑着说:“没事,只是被路边的草沾湿了一点。雨已经停了。”
画颜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说:“以后不许这样了。”
馨巧笑嘻嘻地点点头。
画颜知道自己独自跑出来,一定让姐姐担心不已,便转身将萧明朗的衣服还给他,向他告辞。“多谢萧公子慷慨相助,就此告辞。”
萧明朗接过外衣,似想说些什么,又咽回去了,他拱手说道:“姑娘小心,告辞。”
画颜与馨巧微微俯身施礼,转身往另一条路上走去。
馨巧扶着画颜,一边走一边质疑地说:“小姐,你认识路嘛?”
“跟我走还有错吗?放心吧,我已将这里摸清了,这条路近,又舒坦。”
“我相信小姐。”馨巧忽又想起刘义符说的那句话,小心地问道:“小姐,你知道,白茅什么什么纯什么,有女如玉,这句诗吗?”
画颜看了馨巧一眼,想了想说:“是诗经里的,白茅纯束,有女如玉,这句吗?”
馨巧高兴地连连跳着说:“是这句,是这句。小姐知道这句诗,是什么意思吗?是不是夸人好看?”
画颜有些疑惑,她又看了馨巧一眼说:“差不多吧,不过这句话不适合形容一般的女孩子......你听谁说的?”
馨巧低下头,压制住兴奋,喃喃说:“我也没见着那人,无意间听到的......”
画颜并不多问,想起自己脸上被雨水冲洗掉的特意画的黑斑,向她问道:“馨巧,我特制黑膏药,你待在身上吗?”
馨巧从袖口拿出一小陶瓷罐,递给画颜,这才发现画颜的脸上脱落的妆容。
“帮我打掩护,我把妆补上。”画颜四下看了看,把小瓶子里的黑膏药一点点的抹在脸上。化妆完毕,两人准备继续前行。
转身的一瞬间,画颜察觉身边有所响动,寻声处看去,从背影看,一小男生坐在一旁的水池边上,一动不动手里拿着竹竿似在钓鱼。
她好奇地走上前,问:“小朋友,下着雨,怎么来这钓鱼?”
那人转头回望,不解地问:“你在与本王说话?”
画颜见其正面,才发觉,原来是一儒弱的书生。
画颜点头回应。忽察觉出什么,又问:“王爷?你莫不是,二王爷,刘义真。”
那人笑了一声,点头说:“倒许久没有听见有人这样叫我了。”
“王爷请饶恕画颜失礼。”画颜俯身说道。
刘义真抽出握在钓鱼竿上的一只手,摆了摆,说:“无需多礼,我早已没把自己当成什么王爷,只是一个病人。”
看着刘义真空洞的长袖,干枯的手干,画颜心有不忍,她陪同刘义真坐了下来。
原来传说中常年躺在病榻上的刘义真是这个模样,据推算,他也不过十五六岁,正是风华正茂之时,却不幸病魔缠身,将他折磨得不成样子。历史上记载,刘义真善文辞,好歌赋,曾深得刘裕欢心,后因病常年卧病在床,渐渐失去刘裕的倚重。。
“既然身体不适,就该在家好好休养,胡乱跑到这么个偏僻冷寂的地方做什么。”画颜说完又笑了起来,有些自嘲的意味,她想起方才萧明朗也对她说过如此的话。她自己还是个病人,却来劝说别人。
刘义真叹口气说:“是啊,像我这种人,过一天少一天了,不该出来晃动。”
画颜见刘义真误解了她,连忙说:“不,我刚刚不是笑你。我只是......其实我也是个病人。”
刘义真回头看着画颜,似在求索。
“我希望你的病能好起来,到世界各各地方好好玩一玩,离开皇宫这个牢笼。”画颜想起历史上刘义真悲惨的结局,忧伤的说着。
刘义真听完,眼里似乎在发光,“真的能好吗?”说完他又叹了口气,将目光移回到水面上。“如果能像你说的那样就好了。”
画颜拍拍他的肩膀,坚定的说:“一定会好的,我认识一个朋友,他在医术上很厉害的。到时候我带你去见他。”
刘义真回过头,感激一笑。“很少有人将皇宫比作牢笼,你与其他人不同。”
画颜随意笑了笑,“没什么不同,都是凡人而已。”
“什么人在那!”
画颜回头瞧那身后说话之人,站起身,施礼道:“画颜见过四王爷。”
“你是画二小姐?你怎么在这?”走近的刘义康将画颜打量了番,忽冷笑一声,说:“画二小姐果然将名门闺秀的做派完全抛之脑后。”
这时,刘车儿快步从后头跟上,制止道:“康弟,不得无礼。”
刘义真将鱼竿放回地面,笑着说:“三弟,四弟,你们怎么来了。”
刘义康越过画颜,走到刘义真身边,说:“二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坐着,也不叫上个人伺候。夫人命我们来找。”
刘义真听到夫人两字,面色凝固了一阵,咳嗽了几声。他又强力忍住胸口的起伏,对刘义康笑着说:“好,我随你们回去。”
刘义康半搀扶着刘义真往回走,仿佛怕刘义真那瘦小的身子被风吹走了似的,细心呵护。
刘车儿与画颜走在后头,过了一会,他终于忍不住欣喜对画颜说道:“颜儿,近来好吗?”
“还行!你呢?”画颜笑着说。
刘车儿挠了挠头,腼腆地说:“我也还好,我们许久未见了吧......”
画颜点点头说:“是啊,王爷公务繁忙,都快忘记我这个旧友了吧?”
“我怎会忘记你,只是......”刘车儿忽又说:“以后有空就找你玩,可以吗?”
画颜笑道:“这还用问吗?想来就来呗。我们家是好客之家。”
“颜儿,你喜欢吃什么?下次我带到府上。”
“什么都好,我不挑食的。当然得是好吃的。嘿嘿嘿。”
“我知道有一家桂花糕做得特别好吃,美观且美味,下次我给你带过去。”
“好啊,最好把她家的桂花酒也给我带来。”
“你怎么知道她家还有桂花酒?”
“......随便猜的,还真有?呵呵呵......”
两人一边说着闲话,不知不觉又回到了那以张夫人为首的聚会的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