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天,由春雨掌控,它不负所望,连绵不绝地挥洒着,尽职尽责地完成它的任务。直到它亲眼看见嫩芽的迸发,枯树的新衣,涸井的复苏,方肯停歇。
潮湿阴雨换之难得的明媚晴朗的好天气,蝴蝶翩翩寻芳飞,鸟儿绕枝齐欢舞,绿野青青柳色也新。如此情景怎能不让画颜兴奋得欢欣鼓舞,她一把喝住正在驾车的车夫,从马车上利索地跳了下来。
馨巧急忙从车内探出头来,“小姐,你怎么下车了?还没到呢!”
画颜朝前走了几步,狠狠地吸了一口春天的气息,又抬头朝远处俯瞰着什么,忽然面露微笑。她用手指着前方,“你们看,不远处那片桃园就是了。我骑马先行,你们后头跟上。”
说完,她让一旁随行的侍从下马,自己骑了上去。
馨巧立马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用力地一把扯过画颜的裙角,“小姐!小姐!你一个人骑马太快,馨巧跟不上啊!......若是这马伤着小姐,可怎么是好?夫人不是说过,只要小姐乖乖由侍卫们护送,并且不能动武,才允许小姐出城看望师傅们的吗?”
这时胜蓝也从车窗外探出头来,“这马还能伤得了小姐?小姐高兴,你就别拦着了。”
馨巧一听这话,眉毛一耸,扯着画颜裙角的手也松开了,她双手叉腰朝胜蓝说道:“嘿!你怎么回事!你不帮我劝劝小姐也就算了,还一个劲地怂恿!”
画颜回头朝胜蓝眨眼一笑,“你们两个丫头,也别经常坐着,多活动活动,我就先行一步了!”
话音刚落,她便扯着缰绳潇洒地驾马而去。
瓣瓣桃花,被疾驰的马撞得满天飞舞,或落入湿泥土里,或潜伏于马蹄下。一股从未感受过的畅意裹住了画颜的全身,霎时间,她感觉自己就像那自由飞翔的大雁,无比的轻松愉快,没有丝毫的烦恼与牵挂。
画颜停在了小斜坡下,她想起了当初正是在此处遇见的刘车儿,那时一不小心被撞个驴打滚的情形,她不由地发笑起来。想到这里,她又想起一年多未见的盼姑姑与各位师傅们,又立即拉起缰绳奔上了小斜坡。
“来者何人?!”
在一座大院的门口站着两位把守,那两人都长得人高马大的,但面相不恶,反而透着一股英气。其中一人大声问道。
在离大院门口的五十米处,画颜迅速将缰绳一收,跳下了马,站在草坪上立足不前,因为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全整座院子的外形。
“桃园义庄”画颜一字一顿地念着门匾上的字,微露笑意。
“你是过往的旅人,还是桃园的宾客?”门口的另一人接着又问道。
画颜并不接话,她回头朝山下望了望,见随行的马车还在远处赶来,便将缰绳放下,自行朝那两人走去。
忽如一阵清风拂过,画颜便已然站在那两个把守的跟前。
画颜不慌不忙地整理着旅途中褶皱的衣衫,抬眼看了看早已目瞪口呆的那两人。“没错,我刚使的就是狂风揽叶。你们既是秦大侠的手下,想必也应该知道。这招术从不传外人,你们该猜得出我是谁了吧?”
那两名把守,瞪着大眼点了点头。
画颜用手朝院里指了指,“那我可以进去了吗?”
那二人又愣愣地点着头。
见这二人虽长着粗肢壮膀的,却有这般傻愣的模样,画颜忍不住噗嗤地笑出声来。但她又极力克制,拱手说道:“二位哥哥,我先进去了,待会后面还会来几个人。放心,他们都是我的人。顺便先帮我照看一下马儿,多谢啦!”
画颜说完,又将自己上下整理了一番,便阔步朝大院里走去。
当初的那片荒无人烟的山谷桃园地,在一年前全都被画颜买了下来为她的师傅们建营,从而有了如今宽阔的桃园大院。只因这片土地土质砾石较多,又太过贫瘠,因而画颜的收购自然吸引了那些土地的持有者,他们纷纷迫不及待地出售,收购的价格也不会太高。
画颜当初靠着变卖首饰的几两银子,开了一间小绣坊,自裁自剪,款式自然比一般同行要新颖。时间一长生意也发展起来,直至今日才会有忘尘楼的鹤立。她的经商之路,似乎都比较顺畅。因而在一年前买下这块地,又新修几所大院,根本不成问题。
桃园义庄呈一个太极八卦的圆形,阳面为陆,阴面为水。这贫瘠的山谷原本并无水源,只因开括土地,修建园林时,不知挖到了何处,竟挖出了山谷里积蓄多年的泉水。从而水路相连,形成了天然的太极八卦的阵势,桃园义庄也因此成为了人们口中的福地,那些土地原来的持有者也都懊悔不已。
园内陆地外围四面桃树环绕,内建有四所五层式的大房舍,房舍一间相连着另一间,足足有五百间卧房。阴面之水,是山谷间长年留积的清泉,泉水清澈见底,水温味甘。为了能将福水与山下百姓共享,又从泉水喷涌处,修建了另一条通向村舍的枝干,原本贫瘠的山谷也因此肥沃了起来。
画颜刚刚踏门而入,便看到一群高大威猛的勇士正摩拳擦掌地在院子中央习武,个个练得汗流浃背,却又精神抖擞。出拳呵气之间,将树上看热闹的鸟儿惊得哇哇作响。
“想不到,短短一年间,桃园义庄竟收了这么多良才!”画颜暗自拍手叫好。
另一边,三三两两的人提着水桶,驾着马凳,或仔细擦洗着兵器,或认真研磨着刀口,忙得不亦乐乎。
水畔边一群扎着小编的孩童们,怀抱着书笔,单手翻着跟斗。一个相跟着一个,欢乐的笑声同样充满着整片桃园。
画颜方才想起,桃园修建成后,原本设在江陵县城的学堂也搬迁了上来,所以才会见着这一个个可爱的小脸庞吧。当初设立学堂之时经费紧张,也曾想过放弃,可现在看到能为这么一群孩子建立一个欢乐的成长环境,又能让曜文哥哥人尽其才,授业育人,不禁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对的。
不知不觉画颜已默立观看许久,引起了院内人们的注意,他们个个停下手里的活,带着疑惑的目光,朝画颜慢慢地围靠过去。
正当画颜不知所措之时,盼姑环抱着木盆走了过来,她的面貌看起来还与从前一般无二,她的裙摆朝右边高高的打了个结,但她的衣服依然被淋淋点点的水打湿了,她似乎只是刚刚洗完衣服,经过此处,还未发现画颜的到来。
画颜首先看到盼姑,她惊喜地喊了一声,“盼姑姑!”
盼姑听闻熟悉的声音,蓦然回首,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了。她将手里的木盆往地上一扔,快步走上前,捧着画颜的脸仔细看了看,又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
她发出一声颤抖的声音,“颜儿,你怎么才来,盼姑姑眼睛都快望穿了......”
盼姑简短的一句话,却透着如亲娘给予孩子的万般的深情,她那真挚的情感,不参一丝杂质。
画颜鼻子一酸,声音也颤抖起来,“盼姑姑,颜儿以后会常回来看您。”
这时,人群后方突然传来一阵笑声,声音震耳欲聋。“哈哈哈......听说鬼丫头回来了?在哪呢?!”
话音还未落,从人群中突然挤出一矮胖子,睁着两只鱼眼四处打转,手里还拿着咬了一半的肉包子,等他瞧见了目标,便打着赤脚阔步走了过来。画颜不作多想也知道,那人定是雷不鸣。
画颜双手叉腰笑道:“鬼老头,你是不是又在偷吃郝管家的包子了?!”
雷不鸣虽待人接物具以诚相待,且性子直爽,热情。但他生就一副恶鬼的模样,平日里园里的兄弟也都敬而远之,更别说像今天一般与他玩笑。因而众人猛得一听,先是安静了一会,不一会儿全都哄堂大笑起来。
雷不鸣一时显露囧态,连忙将还未吃完的包子放回衣兜里,将两只手往衣服上抹了抹。故装恼怒瞪直了眼,“你个鬼丫头!没大没小!”
盼姑生怕她二哥面子挂不住,为此恼火,也佯装气恼的模样,用手轻轻敲了一下画颜的脑袋。“就是,这么大了还不懂规矩,没大没小的!”
画颜也顺势装模作样地配合,她抚着脑袋,“哎呦,盼姑姑你当真把我的脑袋当做西瓜啦,敲得我生疼,还没到吃西瓜的时节呢!瓜没熟!”
画颜一副可怜兮兮却又讨喜的表情,又引得众人哈哈大笑,雷不鸣终于憋不住,也随着众人捧腹大笑起来,也是声音最大的那一个。
话说,秦正风与孔曜文正在大厅接待贵客,听闻园内一片沸沸扬扬之声,连忙赶出来瞧个究竟。
秦正风从远处顾看,见是画颜回了来,立即快步穿过人群,欣喜道:“颜儿回来了,你怎么一个人就来了?一路上没什么事吧?”
画颜从一片笑声中回过神来,时别一年有余,义父的双鬓也都染上了白发,但他眉宇间的正气,以及他那双经历苍松却炯炯有神的双目依旧不减当年。
画颜一改刚刚的顽皮之态,神情严谨地朝秦正风跪地一拜,“颜儿,拜见义父。颜儿不孝,不能时常服侍义父左右。”
一向从容镇定的秦正风似乎也激动得湿润了眼眶,他将画颜扶起,并未多说什么,看着一贯聪明懂事的画颜,他欣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