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托的伙计们各个大胡子,他们看起来都是老头子,不少人仍有很强战斗力。
他们这般形象让白树庄园的民众敬畏,亦会让其他庄园的民众恐惧。
老伙计们如今也不一样,他们人人带有钢剑,也装备了一些十字弓。许多人披着锁子甲,甚至有人斥资在甲环上挂上铁片,谓之铁鱼鳞。
奥托便是这般防备极端的人物,他穿上一身锁甲改成的鳞甲,它对于现在的奥托,装饰性价值实质胜过了战斗,成为一种功勋的象征物。
他披着熊裘皮,身着金属质感浓厚的鳞甲,花白的胡子随风飘扬,双手握着杵在泥地的花纹钢剑,实为一个经验丰富老战士形象。
甚至,像一个战神,即便他老了。
即便奥托老了,二十多年来他每年带人来两次,最近几年他在诺夫哥罗德地区的作为明显愈发离谱,令本地人更加畏惧!
普通的农夫不太清楚这里面的情况,他们只知道瓦良格罗斯人更强了,以及所求的贡品,即压在肩膀的负担从卵石变成了巨石。
他们一直表现出强劲的隐忍,博鲁德涅这等土生贵族难以察觉到这一点,唯有瓦季姆察觉到了这也许会是一股强劲力量。
瓦季姆和他的伙计们忙着磨刀,他很快制定了一个刀口舔血的计划。
有六十多人聚集在一个林子庇护的幽闭木屋里,年轻的男孩们各个怀揣匕首、斧头,甚至还有削尖的木刃。
瓦季姆眉头紧锁,众目睽睽之下他猛地拔出短剑狠狠砸在木地板上,沉闷的声音惊到大家,让压抑的气氛更加窒息。
“兄弟们,我已经想好了。这是一个拼命的工作,你们既然都认我做大哥,就按我说的办。”
年轻人们互相看看,大家都是交心的朋友,可真到了要玩儿命的关头,没有畏惧也是不可能。
有人昂着头表态:“那就干。我家被他们烧了,我爹被他们杀死,我姐姐也被他们夺走。我烂命一条,如果能杀死一个罗斯人,就算我复仇成功。”
有人开头,其他人接连响应。
瓦季姆依旧怒目圆睁,不过眼前的兄弟现在怎样说狠话都行,就是真的面对罗斯人是否也有勇气呢?
“现在听我安排。我父亲会在我家的宅邸接待罗斯人,那个老不死的奥托一定来。放心,我父亲的私兵都认我是少主,他们全都听我的。我计划他们在议事之际,我们冲过去刺杀奥托!不惜代价杀死眼前的罗斯人!我们得手之后,就去摧毁他们的船只。之后我们就能公开表示,伊尔门湖神的儿女永不为奴!”
似乎只要按照瓦季姆的安排,今年来的罗斯人就是寻思的笨蛋,似乎一切都能顺利得手。
瓦季姆再看看自己的伙计们,他察觉到一些人眼神的颤抖,知道那是怯懦的表现。
“我看你们中还是有懦夫。你们没杀过人,甚至连羊都不曾杀过。我不勉强你们,但懦夫不是我的兄弟,现在就滚!懦夫不配和我一起拼命!”
他的话很严厉,如此表现恍若一个可怕的瓦良格人,木屋里众人再被惊到终究是无人逃离。
瓦季姆觉得自己的行动是勇敢的,是为了整个诺夫哥罗德民众出恶气。
不过区区最多一百个年轻人作为应该是有限的,除非召集更多农夫起事。
至于如何召集农夫,此事瓦季姆认为此乃自己才能做到的。
他继续安排:“你们回去后,联络你们的朋友们,尽量说服农夫渔民拿起武器,哪怕是拿起木棍。让他们做好准备,当咱们开始行动,就让他们去袭击罗斯人的船。组织好火把,把船焚毁!或者直接夺了他们的船!”
此事分明比刺杀奥托还要刺激!
大家互相看看交头接耳,互相交换意见后纷纷觉得只有这样做,才有可能击败罗斯人。
瓦季姆更加谨慎一些:“我要做的不仅如此。我会亲自去找那些欠债的人,令他们打仗来抵债。我马上就去召集他们,我来组织一支军队。当我们打退了罗斯人,我就是诺夫哥罗德的王公。你们都是我的兄弟,给我打仗日后都有好处。”
显然年轻的瓦季姆把成败赌在这一战上。
当年他被奥托狠狠踢倒在地,死去的大哥懦夫一个,父亲又是委曲求全,姐妹被罗斯人掳走必是做了可悲的奴仆。
这几年来他都是在默默地磨刀,只是随着年龄的成长,新锐的刀子对准得已经不单纯是罗斯人,还有叛徒的白树庄园。
以及,自己绥靖的父亲博鲁德涅。
瓦季姆也要取而代之,最后在伊尔门湖,在诺夫哥罗德称王公!
他的确不是个空想家,小会罢了他就带着亲信去招募敢死队。
松针庄园人人都知瓦季姆必将继承庄园主大位,这位贵族居然屈尊去拜访平凡人乃至是债务农奴,甚至活久见!
他纠集了一批欠债的农奴果断宣布:“你们的债务都免了!作为交换,拿起武器,跟我去打罗斯人。”
一开始他们是畏惧的,也有人怀疑这个少年并没有接过其父的重担,言语不足为信。不料瓦季姆还在提升筹码。
但凡是参战,全部债务免除,打死一个罗斯人就有赏,从尸体上扒下的铁器也为个人所有。
这依旧不算完,瓦季姆把普通人头上的负担全部解释为罗斯人的搜刮,将贫穷归结于罗斯人的罪恶。
“他们畏惧我们,只因为我们庄园人多。他们搜刮我们的财富,就是希望我们都是病秧子,让我们无力反抗。我的回答是!战斗!为了你们的女人和孩子,为了财富,和他们拼了!”
同样的说辞瓦季姆故意在贫穷者身边宣讲。而他以贵族的身份向民众许以大利,其他贵族可做不到。
一个武装者面对罗斯人或是恐惧,一百个武装者聚在一起即可互相打气壮胆,也就有了士气。
那么,五百个呢?也许的如同洪水般摧垮一切的力量。
没办法,伊尔门湖畔的平淡生活严重限制了这位少年勇士的格局,他对罗斯人真正的实力一无所知!
也恰恰是这样,瓦季姆才有着勇气,坚信自己有胜利机会。
罗斯奥托和他的索贡船队很快就会进入伊尔门内湖,进入到诺夫哥罗德所谓的城市区,所谓松针庄园核心区。
瓦季姆不敢太过张扬地纠集战士,他确信自己的行动不为父亲所察觉,当然他的时间也非常有限。
可是,怎么可能?!
博鲁德涅知道自己的儿子在谋划一些事,他其实就是希望瓦季姆长大后带着兄弟们推翻罗斯人的霸权,只是觉得时机不成熟,即便现在时机一样不对。
他一厢情愿地认定儿子仅仅是在积蓄力量,反抗罗斯人也是在几年后。
博鲁德涅忙着准备贡品希冀早早打发掉罗斯人。
他根本想不到,瓦季姆这小子还从隔壁的农庄纠集了一百余人。原因无他,瓦季姆一意孤行,那么作为姻亲的存在,隔壁农庄也是人人自危。
既然战斗不可避免,那就相信瓦季姆可以成功,隔壁农庄的居民等于是被裹挟进了瓦季姆的队伍。
毕竟,击败铲除罗斯人的实力,待瓦季姆自立为王后,谁会得到巨大利益不言而喻。
名义上他拥有了了一千名武装者,不过呢这群家伙看起来只能打顺风仗。
胜利的关键就在我刺杀,瓦季姆和他费劲力气纠集的的全部八十名年轻勇士已经做好准备。
哪怕,他们的样子就不像是战士,衣着简陋武器一样简陋。不过恰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才最有迷惑性。
另一方面,奥托在白树庄园待了三日养精蓄锐,这番带着二百个兄弟继续航行在沃尔霍夫河,前方就是伊尔门大湖,马上就是重点收贡的松针庄园。
这群老家伙前些年还都不怎么显老,奥托此行就带了这么点人,他也觉得不过是收税,松针庄园都是一群笨蛋,自己带着兄弟站在岸边,看到他们的人都会吓得尿裤。
老家伙们普遍五十岁上下,有些人因为足厚强力,依然被编入第二旗队里。
留里克觉得第二旗队的“夕阳红”们已经不能再战斗几个年景,他们都当安顿下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譬如给年轻孩子讲授一些战斗技巧和人生的经验,做些低体力的工作为罗斯发挥余热。
他们即便是养老,留里克自诩也有足厚财力保证他们的日常伙食。
但他们是战士,真的战士无法忍受施舍,不少人老当益壮宁可战死与战场。
他们这群老家伙伴随着大船气势汹汹而来,当斯佩洛斯维利亚号为首的五艘大型帆船乍现大湖,斯拉夫人的独木舟通通退避三舍。
很多女人带着孩子回避,也有些大胆的牧牛娃站在满是芦苇的近岸,木讷地看着罗斯人的大船抵达。
闻听罗斯人来了,博鲁德涅急忙招来自己的亲信,于自己的宅邸设宴款待奥托。
于此同时,他也差人去统治普通民众,为了避免罗斯人突然发飙引出伤亡,男女老幼能带着细软逃入森林就赶紧走。
罗斯的大船故意选定一个湖岸略陡峭处抛锚,一众胡子拉碴的老家伙带着盾与剑下船。
很多人在岸边守着大船建立小营地,这些人有一百余人,他们之后的任务则是接应松针庄园的手推车,把贡品运到船上。
奥托心情不错,他带着五十多人全副武装走向博鲁德涅的宅邸。
因为从白树庄园那里听到了一些消息,博鲁德涅是鄙视白树庄园的,自己的爱犬被鄙视,做狗主人的能忍吗?
奥托和他的伙计们走入空荡荡的村社,他们耳边听到了零星的犬吠和鸡的咕咕声。
这里很安静,显然村名是刚刚逃跑的。
罗斯人早就见怪不贵,因为前几年因为发飙拆了他们不少房子,之后的年月来收贡品,村民都是跑到树林躲起来。
和那些平凡者奥托没什么好说的,他的目标就是博鲁德涅。
这不,衣着裘皮的博鲁德涅已经带着他的人恭敬等候了。
奥托傲慢地踏步,似乎只是胡须发白,整个人依旧健硕。
“贡品都准备好了吗?”他非常直白地以斯拉夫语嚷一嗓子。
“妥当了。大人,请进屋细聊。”
博鲁德涅一脸恭顺,其身边的武装随从那因为畏惧而铁青的脸如同便秘了好多天。
奥托也没多想,和他的伙计们大步走近木围墙。到底是进入了别人的地盘,老战士们纷纷卸下盾牌,此乃战士的本能,他们都采取了一定戒备。
奥托进了屋,博鲁德涅马上献上一个年轻的女人,令其侍奉。
但奥托早就不近女色,掐着美姬的脖子就将之甩给了博鲁德涅。
“你妻子死了,现在又有新欢。你还是自己玩!我要贡品,我没时间在此逗留。”
一听这些,博鲁德涅大悦,至少这么多年来老迈的奥托总是说到做到。他非常高兴老奥托今年又是拿了贡品后拍拍衣服走人,瘟神也许很容易就请走了。
不过,正当博鲁德涅宣布马上去仓库吊运准备好的贡品之际,已经准备好的瓦季姆动手了!
因为那些看似空荡荡的民房里藏匿了武装者,瓦季姆和他的敢死队放过奥托的队伍,见其人数不多顿时有了信心。
还有一群武装者聚在村子里,他们一部分协助瓦季姆,另一部分就藏在罗斯人船只泊地附近的树林,待瓦季姆动手后就要试图夺船。
“伙计们,老不死的已经进去了。跟我走,我们从后门进去!”
瓦季姆带着兄弟们隐蔽行动,他们在自家宅邸后门处也罢驻守的卫士裹挟。到底他是下一任庄园主,卫士也只能认命。
没有人能阻止瓦季姆行动,加上卫士在内瓦季姆的一百名敢死队突然乍现。
十多个带着匕首斧头的年轻人突然蹿入厅堂,不分皂白就向持械静坐的罗斯人冲杀去。
一切都很突然,有的老战士没有保护的脖子突然被匕首刺中,鲜血喷涌,场面瞬间可怖。
瓦季姆作为一切都指使者,他冲在最前面,见得奥托那张老脸他就双手抱着短剑冲撞过去。
“去死!老家伙!”
他的铁剑冲击奥托的侧肋,正当奥托有所察觉一切都晚了。
这短剑击中了奥托,可愣是一个偏折,带动瓦季姆整个人跌在一边。
瓦季姆完全想不到,老不死居然还有一身铁甲?他跌在地上,手持已经有些弯折的剑意欲继续拼杀。
奥托已经反应过来,剑鞘直接挡住瓦季姆的批砍,抄起他沉重的靴子,时隔五年又把瓦季姆踢了一个嘴啃泥,其人脑袋也嗡嗡直响。
整个厅堂乱作一团,博鲁德涅脑子一片空白嗷嗷大叫。
奋战的年轻人也在尖叫中和罗斯人搏杀,同时整个宅邸也被武装者包围。
开始有债务农奴冲向户外候命的罗斯老战士,至于战斗机巧基本是无,他们的勇气倒是值得敬佩。
到底是第二旗队的老兵,遭遇偷袭的罗斯老战士这辈子最擅长的事就是杀人与战斗。
室内有战士死于偷袭,局促的房舍也让战斗施展不开,罗斯人陷入了被动。
奥托被兄弟们裹挟着离开危险的室内,他嘴里大骂:“博鲁德涅!你这是自寻死路!”
是自寻死路吗?当然。
厅堂里有罗斯人的尸体,亦有不少年轻人抽搐弥留的身躯。
瓦季姆扔了弯折的铁剑,随手拿起被杀的罗斯人的钢剑。他的脑子清醒了一些又投入搏杀,才顾不得老爹惨败如尸体的老脸,继续叫嚷着杀红脸的伙计们继续砍杀。
但在庭院里,四十个罗斯人把奥托保护在环形盾墙内。
这点危局算个啥?就算被五百人包围,奥托仍有脱身的手段。
“兄弟们,杀死任何的逼近者!我们向船只撤退!”
逼近盾墙的斯拉夫战士总是被无情刺杀,罗斯老战士的剑在滴血。
可是,也有不怕死的家伙,就算身体被剑刺穿,还是抱住一个罗斯人将至拉扯出盾墙,以这种牺牲来一出极限一换一,换得失去保护的罗斯老战士被斧头、锤子或是别的武器打死。
罗斯人正在蒙受损失,他们的撤离也变得缓慢。大家到底是老了,伙计们坚持战斗,奥托也被迫加入战斗。
罗斯人边打边撤,地上也多了不少死尸。
斯拉夫战士蒙受了不小损失,他们颤抖的双手不能再稳健地端着短矛,他们不敢再和罗斯人硬碰硬,但在瓦季姆的带领下穷追不舍。
而另一方面,从树林里突然杀出一群人,他们进攻罗斯的湖畔营地。
可惜,这方面的偷袭很快竟被挫败。
如果罗斯人总是疏忽大意,如何总是赢得胜利。
就如奥托的锁甲魔改后的鳞甲有了强劲防备,湖畔的罗斯人轻易躲过斯拉夫人的暗箭,然后迅速组成盾墙承接敌人的冲锋。
奥托看到了湖畔正在爆发的混战,他毫不担心自己的伙计们,因为老战士们到底也是战士,斯拉夫人正在被击溃!
船上的人操起侧舷的扭力弹弓就是射击,十字弓又是精准打击再配合战士的狂杀,松针庄园的武装者暂且退回密林。
这是一个撤退的机会!
奥托暂不知道情况如何,他本能判断此地凶险,最好的办法就是撤到船上,在白树庄园重整旗鼓采取防备。
今年收贡品的事遇到前所未有的挫折,血腥报复的计划已经在他脑海酝酿。
罗斯人放箭逼退了斯拉夫追兵,害怕被飞射的奇怪石头秒杀,始作俑者瓦季姆不得不采取回避。
“你们逃!奥托,你才是懦夫!”瓦季姆大声叫骂,可惜他的骂声被喊杀声淹没,已经上船的奥托已经听不到。
大船扬起三角帆,罗斯人已经无力夺回死者的尸体,不过这不算什么!老战士们求仁得仁,死在战场上实为老朽的归宿。
既然松针庄园选择了战争,那么今年远征卡累利阿的行动就要改一改。大军必须讨伐松针庄园清洗不服者。
奥托扶着自己的老腰,站在船艏心里除了暴怒,还有对这一身铠甲的感慨。
“钢片和锁环做的鳞甲真是好用!大价钱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