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中弥漫着杀意,清晨的凉爽更让人瑟瑟发抖。
坚守山堡的瓦特亚拉和他的兄弟们已经为饥饿所困多日,他们变得虚弱,似乎连拉开弓弦的力气都要没了。
与之恰恰相反的是,这些天围城的罗斯人一直好吃好喝。
瓦特亚拉更是看到了远处的河流又船只出现,那是比自己所知的更大的船,这就是手下们之前汇报的大船?
他并不知道还要困守多久,但有一种非常强烈的预感,未来两三天内援兵必将抵达。
事实确实如此!
因为,就在这一天,就在旧灰松鼠山堡的南边,长途跋涉的塔瓦斯提亚援军主力,已经和渗透此地打猎的罗斯猎人遭遇!
有灰色的影子在林间晃动,接着无声的箭矢飞来。
缺乏防备且略显疲态的塔瓦斯提亚人突遭当头一棒。
有三名战士中箭,粗糙菱形矛片状的箭簇被拔出来,令他们大感意外的是这种箭簇风格分明是自己的。
难道这是一场误会?是守卫领地的兄弟以为远道而来的大军是敌人?
误会很快就接触了,因为至少五个地点发生了遭遇战。
零散捕猎的罗斯人又不是鲁莽的蠢货,他们持弓或十字弓放箭迎击,罢了撒腿就跑。
固然有塔瓦斯提亚人放箭反击,终究双方没有产生多少交互。
疲惫的远征战士突然清醒过来,最高军事长官瓦特卡德要求所有的村庄首领带着兄弟们向自己靠拢。
已经化作分散运动的塔瓦斯提亚各个小团体,他们现在化零为整正于林中集结为成密集阵型。
意识到大事不好的罗斯猎人发疯般跑出林子,一边跑着一边大叫新的敌人出现云云。
不久,所有在南部活动的猎人全部归队,留里克也获悉到这一他梦寐以求的好消息。
“终于要打起来了。”
一位年轻的巨人站起来,众多骁将齐聚其身边。
罗斯军的全部百夫长被招来紧急地参与军事会议,巴尔默克人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他们终于来了,我还以为需要再等几天。”阿里克兴致勃勃,眼神中充满弑杀的渴望。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了来了多少人。”比勇尼略显谨慎地问。
赫立格尔也为这气氛所感染:“就是来五千人,也会被我们全部砍掉脑袋。”
留里克看看左右,咳嗽两声毅然道:“提振士气之话已无需多言。现在把所有战士都召集到我这里,我军准备迎战。”
“啊这。”阿里克吃了一惊:“老弟,我们围城的大军撤回来,山堡里的敌人岂不是有机会逃跑。”
“那些人?他们已经不再重要。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把敌人主力吸引过来,再说了,我不认为他们真的有力气翻墙逃跑。”
留里克真的不想再管山堡里的家伙们,他本就希望一处空旷场所作为战场,正巧这片被入侵者拓荒之地是真的空旷,此地就是最佳战场。
一旦打起来,战斗终将波及到山堡。何必担心被围困的敌人逃跑?他们不过是被裹挟近战争的小角色,真是插翅难逃。
所有撤回来的猎人在描述自己在不同的方位看到了一股敌人,综合情报来看,留里克判定敌人的阵列似乎像是一张大网,成小集团的模式向这里扑来。
他们的行进方向是如此准确,其中没有懂得道路的带路者留里克是不相信的。
敌人既然是有备而来,自己也不该自信于罗斯军的强大而轻视敌人。
但这些塔瓦斯提亚入侵者,真的难以不让人轻视。
还是对这些“千里救援”的敌人抱以最大的敬意!
“我要把他们赶尽杀绝,我要你们竭力杀死他们的男丁,让这股敌人丧失袭扰我们的能力!”对着兄弟们下达这一“极端”的命令,引得大家怒吼之余,他开始对军队进行部署。
何以御敌?还有比“钳形战术”最佳的手段吗?
就像是在哥特兰岛大决战、不列颠岛针对诺森布里亚王国军的枪械所表现的那样,留里克决定贯彻这一战术,恰好哪怕是军中的巴尔默克盟友,他们已经在不列颠的战斗中知道了这套战法的基本操作。
说实话,留里克并不觉得巴尔默克人有太高的战斗力,只是他们一旦与自己的射击旗队结合,战斗力自然大幅提高。
某种意义上比勇尼的巴尔默克勇士们是对射击旗队的辅助部队。
谁是留里克心中最强者?就是自己的射击部队。
长弓手与十字弓手的,单个士兵的自我防护、近战能力天然的糟糕,一旦他们形成一个团体,再由职业近战单位护卫,情况就完全变了。
基于这个道理,巴尔默克人与抱有大量重武器的射击旗队成为罗斯军的中军,阿里克的勇士第一旗队和赫立格尔的梅拉伦旗队各在左右两翼。
大量的罗斯战士在向留里克的营帐集中,他们就堂而皇之的在森林边缘运动,此举真是看傻了困守孤城疲敝不堪的守军。
“老大!他们……他们这是在逃?”有疲敝战士问道。
瓦特亚拉一脸蜡黄地一瞧,警惕第摇晃脑袋:“他们这是在集结军队要攻击我们的堡垒!可恶!兄弟们不要睡觉了,起来迎战!”
但是,解饿的人们只想躺着,就算是顺着木梯爬上山堡的木墙,又有几个能持续拉弓回击呢?许多人已经放弃了,这些一度自信的塔瓦斯提亚人被这些日子罗斯人的不停骚扰(投石机的石头砸)折腾得殚精竭虑,再加上饥饿的折磨,不少人想到了自杀以逃避。
还有人觉得既然罗斯人在集结,那包围网不就解除了?
不过当有意趁乱逃跑的人终于站上墙头,只见远处的林子仍是冒着炊烟,逃亡的念想又荡然无存。
留里克就让集结的战士们在林中休息,他们按照自己的阵位排好队伍,接着就坐下来以逸待劳。
如此一旦敌人突然从林中出现,罗斯军也好摆开阵型走出树林,与敌决战。
保持阵型是非常关键的!留里克这回胃口也很大,既然有人调侃敌人可能有五千人,罗斯人就做好准备、坚决保持阵型以吃掉整个敌军。
当然,大战之前鼓舞士气之举也是少不了的!
长弓手与投石机又出动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向着被暴打好多天的旧灰松鼠山堡再次施展了一番火力。
罗斯大军欢呼雀跃,整个森林的鸟儿被惊得飞了个干干净净。他们自发地敲打盾牌发出维京战吼,又集体跺着大地,在这守军看来罗斯人是真的要攻城了。
瓦特亚拉闭上眼睛,他不甘心如此。自己本是勇士,死得像是一个蝼蚁。
大量的石块从天而降,致命箭矢夹杂其中,反观自己的战士们一个个拖着疲惫的身子躲藏,虚弱的大家基本丧失反击能力。
但罗斯人并未发起总攻。
罗斯人的怒吼虽然被松树林所屏蔽,然他们疯狂跺脚所产生的震动,还有大量逃遁的飞鸟,都向聚成一团缓速前进的塔瓦斯提亚援军证明一件事——敌人主力就在前方。
已经没有什么话可说,这是赌上联盟命运的大决战,所有村庄首领与普通战士同仇敌忾,坚定不移继续他们的前行。
塔瓦斯提亚人,有多达一千人的持弓者在前,后续战士多抓紧短矛紧随其后。
终于,等到傍晚时分,本该是安静的南方森林里突然钻出来一群人。
突如其来的人员着实吓了以逸待劳罗斯人一跳。
人们纷纷起立,惊讶的神情纷纷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出战的渴求,哪怕时间已经是傍晚。
阿里克兴冲冲找到老弟说明兄弟们的出战想法。
“有人想去挑战?不可!让大家保持冷静,全都给我等待。”
“可是,敌人已经来了。没有谁会畏惧夜幕下战斗。”
“夜幕下战斗?”留里克轻蔑一笑,“这样他们就会趁乱逃跑。哥,我要歼灭他们,我不想任何一个敌人逃跑。你放心,他们会在明天出现与我军决战。一切就按我的安排干。”
罗斯人的森林军阵燃起大量的篝火,夜幕降下后,这一景象何其可怕?
最初走出森林的塔瓦斯提亚援兵全都退了回去,罢了只留下少数眼线盯着敌人营地的境况。
本来在行军途中就遭到袭击损失了几个兄弟引得大家心情不悦,这番获悉敌人的确实力雄厚,人们难免不会心生畏惧。
他们最初不是斗志昂扬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吗?事实确实如此,只不过这份高傲已经被过去六天的持续行军所打乱。
坐下的塔瓦斯提亚人都在休息,人们迅速获悉罗斯人掰开了庞大的军阵,那一大堆林中若隐若现的篝火说明了太多事。
紧张?畏惧?兴奋?已经都不重要了。
军事长官瓦特卡德也在夜幕下召集了所有的村庄首领,召开属于他们的战前最后的军事会议。
事情变得有些棘手,临近大战有人突然生退缩之意。
“他们一定很强,兵力似乎并不比我们少,如果明日我们全力突击,势必要损失很大。”
瓦特卡德立即驳斥这种懦夫言论,他拎着斧头指着说话者:“闭嘴!我们走到这里不是要被敌人恐吓一下就逃跑的。这是我们的命运之战,所有人都不能逃避。”
又有一位永远的主战派发言:“罗斯人点燃了很多篝火,他们在烤肉吃吗?既然他们在吃东西,我们何不发动一场攻击?”
“对呀!”又有人附和道。
“不可。”有理智者嚷嚷:“兄弟们需要歇歇脚,要吃些肉干才能打仗!我们总不能指望疲惫的人取得胜利,再说现在是夜里。”
瓦特卡德自然没有蠢得带着疲惫之师去夜袭,再说塔瓦斯提亚人的确没有夜袭的经验。
那几个主战的家伙分明是在做一场表演,不过是向所有人证明自己毫不畏惧战斗。
瓦特卡德令大家休息,因为疏忽他没有去管任何的生火行为。
不久塔瓦斯提亚的营地里也亮出的火苗,虽然那火光很暗淡也逃不过罗斯人的眼睛。
一切都明了了,敌人的援兵已经出现了,罗斯人忙着磨剑吃饭的时机,困守山堡的人们突然爆发出强大的生命力。
瓦特亚拉突然有了力量,他带着三十多个仍有体力着顺着绳索爬下木墙,接着愣是有一百多个饥饿的人爬了出去,就算是重重摔在泥地上,他们也要拖着饥饿的身子向同胞所在的林中营地运动。
有一股奇怪的队伍向自己这边运动,他们一边走还说着家乡话?
大感意外的“眼线”立即明白过来——这就是之前派出去的一千弟兄啊!
终于,饥饿的瓦特亚拉比搀扶着走入营地,见到了自己的大哥,这个老男人干脆抱着老哥瓦特卡德失声痛哭。
“兄弟!你还活着!神庇佑着你。”他安抚着老弟,又拿来一些肉干与清水。
那些成功撤回来的人全都得救了,奈何山堡里仍然躺着二百多半死不活的人,他们距离成为饿殍也是一步之遥。
老弟的出现无疑是给瓦特卡德和所有村庄首领的礼物,这位吃了些东西恢复些许体力的人开始说明自己与罗斯人激战的事。
弟弟的言语是愈发的离奇,罗斯人似乎不是血肉之躯,都是一群渡海而来的不死怪物,是恶毒的剥皮手和吃人怪兽,其手段之残酷、武器之尖锐,完全超越了大家的想象。
许多人获悉了这些真实信息突然如坐针毡,许多人嘴上不说,那火焰映照的表情分明就是说“我想逃跑”。
到现在,瓦特卡德突然觉得弟弟的出现已经不再是喜事,一旦获悉了敌人是真的强悍兵力又多,伙计们无人打退堂鼓、仍旧自信满满就奇怪了。
关键时刻瓦特卡德急忙站起身,面相所有村庄首领露怯地说:“我弟弟是被吓到了。敌人的确是强,但我们也不弱。敌人越是强,这场决战就越是重要。为了我们的妻子和孩子,还有我们最宝贵的山林,我们不能退却。如果我们注定战死,也是为了我们所守护的一切而战死。”
瓦特卡德也想说一番斗志昂扬的话语,他希望激发所有人的斗志,驱散现有的一些颓态,可惜看着大家的表情,大家不过是表面的举手符合,这内心里只怕依旧是难以磨灭的担忧。
可是,所有人已经无路可退。
瓦特卡德,他以一种殉国者的姿态奔赴战场,更明白这一战关乎到一切。
绝大多数人是被时代洪流裹挟的沙子,都是一些小角色。
无论心情如何,塔瓦斯提亚所能集结出的最强生力军,经过一夜的休息大家的身体都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恢复,当晨雾开始退去之际,他们带着各式的武器纷纷走出森林,一边缓步走动还一边怒吼。
山川为之震撼,鸟儿野兽荡然无存。
塔瓦斯提亚人的怒吼就是在宣称他们才是这片地域的主人!可是,罗斯人并不允许。
已经纷纷站起来的罗斯人开始敲打着木盾,以维京战吼回击,还有人在混乱中吹响牛角号造势。就在这混乱中,罗斯人一边带着武器走出林子,一边抓着鱼干、麦饼往嘴里塞。
一切尽在不言中,苏醒的留里克爬起来,头顶自己的贴盔,在众多卫兵的护卫下,和他的两千名战士一到奔赴决战的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