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楼五层,过道里人头攒动。 听说嫌犯抓获,躲进房里的都跑来瞧热闹。不光南楼上上下下都往五楼挤,北楼来了不少。 戴白帽子的是医护,黑帽子的是警察,深蓝帽子的是保安。不戴帽子,穿病号服又个子高的,仰头望上去也有三五个——究竟哪个是周逾啊? 柳小妙扭了扭脖子,走向先前围着黄色警戒线的地方。 除了员工通道,电梯依旧不能用。嫌犯抓到,加上警察也排查过一轮,步行梯同意门口的保安同意放行了。一次放两名,先得排队登记身份证号。 柳小妙大步过去,排在队伍前边。有个老太太想探望老伴,又憋不住想去趟洗手间。拿了一袋被子放地上,请她帮忙看住。 “放心吧,回来就插我这里。” 老人道谢,走了。她站在被子袋前。身后排着的一位年轻母亲,牵着四五岁小女孩。小女孩忽地指着门口叫: “妈咪,好大的一只凯蒂猫!” 柳小妙回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禁不住和孩子妈妈一样噗嗤笑出声。 大厅里哼哧哼哧来了一个拖箱子的微胖男青年。箱子粉粉嫩嫩,扎蝴蝶结的大头猫呼之欲出。和他一身中规中矩的衬衫西裤配得不伦不类。 箱子眼熟?或许见多了太多的同款。一开始没在意。直到拖箱子的人明目张胆不排队,直接硬加塞到她的身后,柳小妙才恍然明白了来者是谁。 “美女,请挪一下袋子,好吗?”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火车上耍手段换座,和眼前钻排队空子的,完全就是同一个诶。有人非要凭一己之力,给一流学府抹黑。 “先生,这是老奶奶的袋子。临时去的洗手间。马上就回来了。”她偏着头,佯装不认识。 那张平平无奇的脸。比三个月前圆了一圈。助理教授显然比学生时代混得不错。 “我们都是年轻人,尊老爱幼,按顺序排队吧。”念及周逾和张铭是多年同学兼同事,暂且给一分薄面。 “对不起,我是急着去看……女朋友。请帮个忙,君子成人之美嘛。”张铭怔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意识到自己的魅力不够。厚着脸皮撒谎。 呵,许雅雯的便宜都敢随口就占?请问人家白天鹅答应癞蛤蟆了吗? 柳小妙嘴角一抿,露出和上次拒绝换座位时一模一样的笑容——笑他狂妄,笑他花痴,笑他一厢情愿。 看着一脸虔诚的张铭,她心底冷笑:癞蛤蟆,若是真可以成全你就好了。免得你惦记的白天鹅有事没事,追着周逾四处跑。 “好,站我前边吧。”她微微点头。 “多谢美女!”张铭如释重负地站过来。笑得嘴都合不拢。好像只要能插个队,就能真的心想事成。 柳小妙打量着粉红的箱子。大约三十二寸,挺能装。它的主人要长待下去? 轮到他们两人进步行梯。挨个登记完毕,一起爬楼。 “我去五层,你朋友在几层?”她不着痕迹地问。 “太巧了,也在五层。”他笑着抱起箱子,舍不得在台阶上磕碰。神情略紧张。不像是去探病,倒像是去相一场未知的亲。 张铭居然没认我出来?因为妆容,气质,衣服?还是全部的总和? 三个多月,听着不长。然而很多人和事都悄然发生变化。 张铭与她在火车上为换座争吵,犹如在昨日。印象很差。差到无语:言辞刻薄,眼神高傲,目光又夹带令人不适的鄙夷。 难道是先敬罗衫后敬人?此时此刻,他的眼底是看不到轻蔑的。或许是工作后变得更圆滑世故,隐藏的本事日益精进了? 既然狭路相逢,柳小妙是无论如何也要跟着上楼了。 大不了再来打一场保卫战。 第一次见面,素昧平生,她就本能愿意站到周逾这边。如今成了男朋友,赶上住院脆弱时期,更要保护。 张铭抱着箱子从一楼到五楼,爬到满头大汗。中途到了三楼,喘气说要歇一歇。她也停下来。 只见他掏出手机,满面春风地拨号。过了足足五分钟,无人接听。脸上顿时萧索起来。 人都来了,费了大力抱箱子一级级台阶往上熬。 雅雯怎么不接电话?难道忙着去看周逾了? 张铭翻了翻通话记录。掂量着要不要告诉她妈。昨晚开许雅雯的车回去,悄悄停到了紫荆公寓附近。夜黑风高,周围也没什么人,还是没逃过沈敏的眼睛。 系主任太太一大早就来办公室找他。实在没辙,只好替许雅雯找了一条冠冕堂皇,合理合法的借口:近期学习压力大,去了京郊民宿散心。怕家里不同意,才委托他保密。 说得煞有其事,沈敏听不出破绽。加上张铭以人格担保,她暂且就信了。 周逾回到病房。除了沙发上多了一个沈峻,其余一切如常。 “帅哥,你练过功夫?输液架也能操起来打坏人?”护士闻讯赶来,一进门就检查周逾的针头。完好无损,连忙说:“菩萨保佑,不用扎第三次!” “练过。”他抬起手背,“我好得差不多,剩下的药水不打了。” 护士一瞅,果然只剩五六毫升。于是如他的愿,消毒了留置针,就走了。 饮水机哗哗响。随后,空气中飘着一股暖洋洋的香。 “沈警官,辛苦你。喝点饮料提神。”周逾话不多,贵在真诚。 沈峻起身,笑着接了咖啡: “谢谢小周教授。她下午来看你了?” 来找周莹,还是找小妙,这时有了答案。果然是情敌,开门见山。 周逾抿了口咖啡,点头:“对,来过。回去快一个小时了。” 门边传来一个女孩柔柔弱弱的声音: “周学长,我好疼……” 许雅雯坐上轮椅,由护士推着去优先检查,拍片。该查的都查了,所幸无大碍。脱臼的右手重新固定,原路送回了病房。 她面色苍白,双眼直直地看着周逾,寻求他眼里的怜惜,甚至是怜悯。 “我帮你呼叫医生护士。”周逾搁了杯子,推着她的轮椅往对面走。 “许小姐,刚才嫌犯闹得大家人心惶惶,你怎么敢在别人关门时出去呢?”沈峻冷不丁地追过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