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墨寒可和苏染不同。
苏染是成了仙的精怪,哪怕如此,当年九公主倒追他,天庭赐婚的时候,都还是百般不情愿地用了“下嫁”二字,显然觉得辱没了九公主的身份,更别提,苏染竟然逃婚,还私逃下界,情愿为妖,也要抗命到底。
而冷墨寒,不过是一介精怪,远未到飞升的境界。
就算他和凌紫薰在一起,天庭也不可能会允许的。
难道这点,冷墨寒自己并不知情?
但苏染也没点破。
他只道:“好,谢谢你来告知我这件事情。我会转告小萌的。这次,我和她都会过去。你也要好好保重。”
他转身欲走,冷墨寒却唤住了他:“等等。”
他从身上摘下了一样物事:“虽然,我不能跟你们一块前去,但这灵物有我一分精魂在里头,虽然施展不出什么了不得的杀招,但能抵得过小萌的一条命,戴她脖上,万一避不开,也能作为一样救命的物事。”
那东西躺在他手心里,晶莹的亮光森冷而锐利。
那赫然是一颗本命的狼牙。
想必,应该是冷墨寒当初为狼身的时候,就拔下的一颗狼牙,用精血喂着,附带着自己的精魂,准备在最后一刻,抵一次致命的打击。
没料到,他竟然愿意把这样的宝物,转赠给小萌?
苏染深吸了口气,伸手接过,诚恳道:“谢谢。”
冷墨寒摇头:“无妨。”
他唇角笑意浓了几分。
苏染如果是一个普通人,怎么敢这样拿着妖族精血喂大的邪物?早就被弑为祭品之一了!
“保护好小萌,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聪明的男人之间,无需多说。
他也知道,苏染出来见他,应该都已经不打算再隐藏自己实力了。
他不是八卦的人,以后有机会,他相信,苏染会让他知道,一切的来龙去脉的。
所以,他只是转身,跃入那一片密林之中。
“一定要,活着回来。”
他只留下了七个字,和一道玄色背影。
而苏染则握紧了手中的狼牙,阖紧了眸子,以感应传导着。
冷墨寒的心口一热,忽然,脑海里就响起了苏染淡然的声音。
“冷墨寒,你这份情,我苏染承了。凌紫薰是天庭九公主,没有精怪能伤得了她,你若真想得到她,就带她远走吧,但凡被天庭查出,后果你比我清楚。”
冷墨寒一惊,那气息已经消匿无形。
他回头去看,却还哪里看得到苏染的身影?
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油然而生。
伴随而来的,还有浓浓的怅然。
如果他能控制得住自己,那他早该抽身而出了。
而这一切……他早已经没有了把握的分寸……
一行人回到苏染的私宅时,小萌和竹叶青已经把大致路线画出来了。
“接近妖魔之镇的时候,我可以用妖气感应的方式探路,小萌也有妖气指针,关系不大。”竹叶青放下了手中的笔。
他的视线和苏染的对碰:“你都安顿好了?”
“嗯。”苏染坐下,效率极快地用手机定了好几张机票。
他们要去的地方,必须一直北上。
飞机没有办法直达,直升飞机又不可能载这么多人,苏染只能选择转程。
不过,他安排的路线,显然比小萌他们料想的要科学太多了。
转机,转动车,再转机,他订票的速度和时间的拿捏,简直堪称完美。
可以想象,没有他的话,要靠小萌这一行人摸回叶家,恐怕鼻子碰灰碰到都塌鼻梁了。
但是,竹叶青除了看到苏染,还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那个一放下行李,就忙着屋里屋外装着生活必需品的丫头,一看就只是一个普通人。
竹叶青毫不客气地道:“你们不要告诉我,你们打算带上这么一个累赘一块去送死啊?”
涵若一听这话,浑身都僵了。
她求助地看向了苏染,他却正刷着票,没有闲暇理会到她。
只有龙博衍冷哼了一声:“你说谁是累赘?你自己?”
竹叶青眯了眼眸。
这就是小萌的新护身神兽?
看起来脾气也不怎样啊!
他冷冷地道:“总之带上凡人,我不同意。”
龙博衍反唇相讥:“苏染不也是凡人?如果不带小若,那苏染也不能去!没有这些凡人拖累,我们能走得更快!这样慢腾腾地挪过去,那什么劳什子叶家估计连老窝都让人一把火烧了。”
龙博衍毕竟是小萌在叶家之外收的神兽,对叶家可没半分留恋之情。
如果不是为了守护小萌,他才不去救什么叶家呢?
关他什么姥姥事?
可竹叶青不同。
他在叶家修行长大,叶家就是他的家,一听这话,他腾的一声,就站了起来,怒瞪着眼前的人:“给我收回你的话!混蛋!”
“你骂谁混蛋?”龙博衍也怒了,“你不是已经和小萌解除认主关系了吗?你还来干什么?你才是累赘,你才是混蛋!”
苏染这才抬起了头。
他简直无法想象,这两个低智商的家伙,居然能在这种时候还吵得脸红脖子粗。
他只能劝道:“最快一班飞机在两个小时后,我们得马上启程去机场了。”
涵若更自觉自己闯了祸,她连忙拉住了龙博衍的袖管,比划着让他消气,朝竹叶青作着揖,无声地道着歉。
竹叶青脸色更白了:“她竟然还是一个哑巴?”
这话,连小萌也听不下去了。
她连忙拉住了竹叶青:“你别瞎说!小若的喉疾早就治好了,她没事了,过阵子,就能说话了。”
涵若感激地看着小萌,却一个劲地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她一心一意就怕竹叶青生气,投了反对票,等会苏染会趁机就提出让她别去了,连忙比划着:“我会做饭,会做家务,所有脏活累活我都能干!我还能搬行李!”
生怕被丢下的涵若忙不迭把所有人收拾的小行囊往自己身上一背,表示着自己能吃苦耐劳。
虽然在座的人大多没有什么换洗要求,可东西加起来,也不算很少。于是,它们都压在本来身子就单薄的涵若身上的这个画面,就显得很是残忍了。龙博衍一下受不了了。
他知道,她是为了苏染才这样忍辱负重的。
莫名而来的怒火让他整个人几乎都快跳了起来:“小若,不许你这样委屈自己!别人不照顾你,不保护你,有我呢!”
他守护者模样地站在了小若的身侧,竹叶青冷笑了一声:“说得真好,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是她的护身神兽,而不是小萌的呢。”
小萌一阵尴尬。
这两个家伙针锋对麦芒的,活像贴错了门神似的,一见面就吵,到底是闹哪样?
难道是现任和前任的水火不容么?
“好了,竹叶青。”小萌只能劝道,“苏染带上小若,一定有他的理由。你不信龙博衍,也该信苏染的对不对?”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了,你们俩还没正式认识呢。来来来。”
她热情地把两人往中间拉:“角角,竹叶青以前跟着我的时候,特别好养活,你要以他为目标,不要吃掉我太多东西。竹叶青,角角的实力不错呢,是蛟龙哦……”
“我本来就是龙。”龙博衍不干了,“还有,这家伙我已经知道了,我两个护法已经说过,这家伙是吃狗粮长大的。”他吃吃地笑着,“果然很好养活。”
此话一出,竹叶青气得都快跳起来了:“护法?是哪家超市买的劣质护发素啊?看起来就是过期的,小心用多了脱发!”
“好了!”苏染阖上了电脑,整个人站了起来,“不要再吵了!”
屋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两人冷哼了一声,转过脸去,互不理睬。
只剩下站在中间的小萌,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只能摊手苦笑了一声。
“如果你们还为一点小事争闹个不休的,不等他们打败我们,我们自己就先内讧被分化完了。”苏染的口气很是严肃,“据冷墨寒给我的情报,很多的精怪,都从S市离开了,他们都已经动身前往寒冰洞。如果我们还这样人心不齐下去,他们会比我们先一步到达,然后灭了叶家!”
小萌倒抽了一口冷气:“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叶家有人做了些什么手脚,把所有妖界的人都给得罪了。”苏染的表情也很是凝重,“我在之前也已经联系了很多位赏金猎人和修道人,他们告诉我的,和冷墨寒大同小异。不仅是S市,就连别的地方的精怪,也都正从寒冰洞围拢。这一去,所有的战力,都必须用在敌人身上,你们可明白?”
小萌重重地掐了龙博衍一把,龙博衍痛呼了一声:“干嘛掐我不掐他?”
“因为你才是我的护身神兽!”小萌瞪着他,“竹叶青是好心来帮忙的,要是这个帮手被你赶走了,我非揍扁你不可!”
龙博衍揉了揉手臂,一脸吃瘪的表情。
而竹叶青心里却没有半分雀跃。
小萌的做法,已经亲疏立分,他又岂能不懂?
只有涵若有听没有懂,在旁边使劲地眨着眼睛,却完全不敢吱声提问。
苏染转向了她,沉声道:“小若,就跟你刚才听到的一样,我们要去的,不是普通的地方,这些人,也都不是普通的人,你决定了还是要跟着我们吗?”
小若只比划着问:“那里危险吗?”
苏染点头:“当然。”
“既然这样,那我一定要跟着你。”小若双手合十,“我不要再被丢下了,求求你,染少爷……”
小萌心头百般不是滋味了。
她走近了苏染,拉住了他的手。
他回头,给了她一个令人安心的眼神。
“好,既然你要跟着,那一切,都得听我们的安排。”
他把自己收拾的行囊打开。
小萌眼睛一亮。
苏染把所有的符咒法器全部替她带上了。
虽然对付这次危机,可能作用不是很大,但聊胜于无了,毕竟,这是她最熟悉的保命手段了。
她伸手要去拿,苏染却按住了她的手:“小萌,”他看着她的眼睛道,“我是一个自私的男人,我实在不愿意看着你出事。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你说。”
“到万不得已,只能保全你一人性命的时候,请你想想我,然后,把你这条命,留下来。”
小萌的胸口一凉,她低头,看见一枚狰狞狼牙悬在了皮绳上,被挂在了她脖颈之间。
她眨巴着眼睛。
他已经道:“冷墨寒送的护身符。”他抚过她的脸,“答应我,我才让你去。”
她只能点头。
她也只会点头。
这枚狼牙有什么用处,她并不知道。
但答应苏染的话,她随时都能反悔。
反正,如果所有人只剩下一个生存机会的话,她一定,会留给他的。
她叶小萌,虽然说话算话,但有一个弱点,那就是他。
可她,甘之如饴啊。
“那好,我们出发吧,我叫了车子,就在外面等我们,可以直接送我们去机场。”
他看向了竹叶青:“很抱歉,没有跟你说明小若的身份。”他淡笑道,“她在这趟行程里,可以帮我们整理内务,更重要的是,她做饭,真的很好吃。”
一句话,够了。
只有龙博衍小声地道:“跟他说好吃有什么用?给他带包狗粮就够用的了……”
小萌听见了,抬腿就踹了他一脚。
他悻悻然地,也没有计较在手下面前丢了面子,而两瓶“护发素”也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他上前了一步,帮着小若提着行李,只有苏染,宝贝似的提着他的手提电脑。
小萌落后了几步,跟竹叶青走在了一起。
看苏染刻意跟她拉开了距离,她就在心里暗赞夫妻两人的同心。
她清了清喉咙之后才压低声音问道:“竹叶青,你这样出来,黎访竹怎么办?这趟出来,可能就回不去了啊。”
竹叶青眼观鼻鼻观心的,完全不为所动:“跟她有什么关系?”
小萌贼笑了两声:“你这条傻蛇!你都五百多岁了,怎么连这点事都没看透啊?”她狡黠地道,“老实招来,和人家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床咚?”
竹叶青面不改色:“你的思想真不和谐,不知道到了这里会哔哔哔的吗?没有,我和她之间纯洁得宛如天山白雪,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甚至笑着直视她,“她是人,我是妖,本就不是同类,怎么可能真的产生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