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没有哪个学生敢随便亲自己师长的。
白檀问出这个问题时,心底已经纠结起来,因为不管哪个答案都让她觉得不妥。
是,此举有违师生伦常;不是,不是你还亲个毛啊!
然而万万没想到司马瑨根本什么都没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便起身出了营帐。
随后祁峰和顾呈进来请她下山。
白檀从离开营帐到一直走下山都还在思索他那个笑的意思,直到郗清叫她才回神。
他站在山脚,举着火把走过来,细细看了看她的神色:“你怎么了?”
白檀远远望着司马瑨打马而去的背影眯了眯眼,低声道:“你说凌都王有没有可能看上我?”
郗清顿时来了精神:“他向你挑明心意了?”
“没有。”
“那你何出此言啊?”
“若是他行止明确而言辞不明呢?”
郗清顿时对司马瑨刮目相看。高啊,这一手撩拨的,既让白檀不好反击还悬着一颗心在他身上。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位殿下居然这么精明呢!
夜已深,司马玹却依旧没有就寝。
白唤梅坐在一旁,紧蹙着眉头,早已自责了千遍。
若非她当时没有顾及到白檀,此时也不至于连她身在何处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凌都王现在是不是与她在一起,二人有没有危险……
司马玹看出她愁绪,出言宽慰了几句,转头就见高平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陛下,人找到了。”
尚有不少世家子弟与藩王重臣陪皇帝等着,此刻全都挤在偏殿里歇脚。
司马瑨当先打马而至,除剑登上台阶,正要入殿去见驾,视线蓦地向偏殿方向一扫,探头出来观望的几位藩王讪讪地收回了视线。
但也有人没有被他的眼神吓回去。
白栋扒着门框壮着胆子问他:“我、我家阿姊呢?”
司马瑨朝身后一瞥,举步入殿。
先前司马玹下了皇命,为防意外,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动。但白栋眼下却是顾不了了,悄悄摸出了殿门,一路小跑,很快便看见一行人举着火把从山林方向而来。
白檀一路都在心烦,刚走到宫殿附近,眼前白影一闪,白栋已经扑到了跟前。
“阿姊,你去哪儿了,我都担心死了!”
白檀哪有心情回答,转了转头,问道:“无垢呢?”
白栋急得很:“闹虎患时就跟陈道长回去了,哎呀你到底去哪儿了,快告诉我啊!”
有内侍过来请白檀,她随手指了一下郗清:“问他吧。”说完跟着内侍朝台阶上走。
刚到殿门前,迎面撞上了司马瑨,他当风而立,碰上她的视线,微微勾起嘴角。
又是这种笑!
行,跟为师装深沉是吧!白檀冷着脸埋头走路。
是白唤梅特地要求见白檀的,她实在放心不下。
先前为不打扰司马玹与司马瑨谈话,她已经去了侧殿,此时就在门口候着,远远看到白檀立即迎出了门来。
“听闻出事了,到底怎么了?”她握住白檀的手:“都是我不好,走得急,竟也没顾上你。”
白檀连声宽慰她,一边将山中的事情捡不紧要的跟她说了。
“还好有凌都王在,没想到这乐游苑里还有这样大胆的人。”
白檀一听到那称呼就头疼。
是啊,还好有他在,清白都被毁了……
白唤梅见她发愣还以为她是被吓着了,本打算留她在此过夜,可出了这事,想必陛下不会久留,势必要起驾回宫,只好作罢。
她吩咐内侍去安排人手送白檀,一边朝外看了看,恰好看见月色下在外等候的郗清,笑了笑道:“郗清倒是一直对你很上心,现在还在等你呢,此番出事他肯定很担心。我记得他总是打趣说喜欢你的啊,你何时能与他成了也是好事。”
白檀讪笑:“阿姊错了,若真喜欢一个人,岂会舍得拿出来挂在嘴上开玩笑呢?”他真喜欢的是你啊,藏在心底不敢轻触,一点点微小的变化都能让他难过到在雪地里蹲上半天。
可这些都不能告诉她,毕竟她已经是贵妃。
她道了别,转头出了殿门。
那边白栋已经听郗清说完事情经过,惊骇着呢,就见白檀由几个侍卫护送着一路朝大门去了。
听说是司马瑨出手救了他阿姊,白栋虽然不情愿,还是朝他抬手见了个礼:“这次的事多谢殿下了。”
司马瑨低低闷笑,现在还能向他道谢,若是知道他先前对他阿姊做了什么,恐怕又得暴跳如雷了吧。
他朝祁峰使了个眼色,后者耷拉了脑袋,扯上顾呈去追白檀了。
白檀回去的一路上都在记挂着无垢,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自己不在身边一定吓坏了吧?
哪知一脚跨进别院就看到她端着一碗滚热的汤水朝屋里走,见到她讶异道:“咦,师尊才回来啊,我饿得很,去煮了夜食,您要不要也来点?”
“……”白檀默默扶住门框,她怎么会有心这么大的学生,简直浪费感情。
不过她是真饿得慌啊,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那就来点吧。”
白唤梅派的人送完白檀就走了,祁峰和顾呈带来的人却没有走,严严实实地守在了宅院周围。
祁峰挺伤感的,站在瑟瑟寒风中嚼着干饼,对顾呈道:“我当初掳她的时候,打破脑袋也想不到有一天会来护她啊!”
顾呈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顺手掰了他半块饼。
凌都王恩师遇刺的事发生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是不可能瞒得住的,第二日就在朝中传得沸沸扬扬。
周止和几个学生都在闹虎患最慌乱的时候就离开了乐游苑,听到传言才知道师尊出了事。
一行人特地赶来东山,看到祁峰和顾呈守着本觉得事情很严重,结果见了师尊却发现她毫发无损。
白檀却觉得自己怎么着也受了点惊吓,打算休整两日,所以见了他们也只吩咐了几句,便叫他们回去了。
可等学生们都走了,她又觉得寂寞了。如今偌大一个宅院只能对着无垢,关键跟她说自己遇刺了她还不大相信的样子。
“师尊您有什么值得刺客下手的啊?”
“……”不知为何,白檀总觉得她这句话听来叫人不太舒服。
结果这寂寞也没持续几日,这日早上一开院门就挤进来三个大活人。
陈凝因为听说了她遇刺的事,很是关心,特地带着小道童过来表达慰问。
外面天寒地冻,白檀笑眯眯地把他堵在屋外:“你要带我去乐游苑的事都跟谁说过啊?”
陈凝挺实诚的,隔着拂尘搓着手道:“很多人啊,往来的香客贫道都叨叨了几句,怎么了?”
白檀无语,还问怎么了,她去乐游苑的事没几个人知道,如果不是他嘴巴大,哪会让那个刺客知道!
大概陈凝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哼哼了一声道:“那个鸟的事就算了吧,以后贫道再也不提起了。”
白檀叹气:“我小命都要搭进去了你才忘了,我可真是感激涕零。”
白栋在旁边一直扯白檀的衣袖:“阿姊,跟我回去吧,我跟父亲说过了,此次出了这样的事,他也希望你回去的。”
白檀拍开他的手:“父亲会同意是因为你又在地上打滚了吧?”
“……”白栋被她说中了,老大不高兴,瞄瞄外面的祁峰和顾呈:“他们哪里能保护你啊,我看都不怎么上心!”
郗清指了一下院门:“瞧,这位肯定上心。”
来的是司马瑨,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几个仆人,每个人都搬了只箱子。
白檀一见他脸色就不好看了。
呵呵,还有脸出现!
“殿下这是要搬家不成?”她立在廊下,一副不欢迎的架势。
司马瑨走到她跟前来,旁边几人立即弹开,退避三舍。
“恩师险些出事是本王之责,本王想请恩师过府是不可能了,毕竟这里还有师弟妹们要教导,所以本王只能纡尊降贵来此护卫恩师了。”
白檀眼皮突突的跳:“不大好吧,毕竟殿下与为师年岁相当,住在一起未免会惹人诟病。”
司马瑨不以为意:“恩师不是一直希望本王尊师重道么?本王真尊师重道了,怎么恩师又不乐意了?”
“……”他说什么?他还有脸说尊师重道!
白檀差点没被他气得呕血,眼睁睁地看着他进了后院,居然说不出一个字来。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呐!!!
白栋又按捺不住了,不过是谢了他一下而已,他还蹬鼻子上脸了!
正撸着袖子要追上去,郗清一把拽住了他:“你觉得我也住这儿怎么样?你看我与你阿姊从小就认识了,我做你姐夫如何?来来弟弟,叫一声姐夫听听。”
白栋气得推他:“谁是你弟弟,你走开,你才配不上我家阿姊!”
“我哪里配不上了?”
“你……你见谁都调戏!”
“胡说!我怎么是那种人呢!”郗清转头看向无垢:“对吧无垢?要不我娶你吧?”
无垢默默挪到陈凝身边:“道长,您那儿还收女弟子不?”
陈凝呼了声“无量天尊”:“姑娘,你这情况贫道是帮不了忙了,你得去寺庙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