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无常二姐芳魂去事难料赵氏抬身份
贾政盛怒之下,命人将王夫人关了起来。
贾府之中,诸如贾环、赵姨娘、周姨娘、尤二姐等人自是乐意的。宝玉自来是怕极了贾政的,如今更是惊惧万分,虽有彩霞找来,却是刚听到“老爷”二字便抖如糠筛,半句话都不敢多说。
倒是周瑞家的,见势不好,悄没声儿的沿着墙根缝便溜了。
出了大门便雇了辆马车,径直往鱼眼胡同去了。
如今荣府的大门可不是好进的。
门房原是王熙凤手底下得用的一个管事,最是个晓事儿的,许了他多加三成的月银,才叫他来当门房。既不会狗眼看人低,也不会轻易放人进府。
见了周瑞家的,也算是熟人,门房立马上前问好,却不见让路。
周瑞家的耐着性子同门房说了好半日,将今儿的前因后果交代了个一干二净,那门房方说:“不瞒周姐姐,如今咱们府里头,凡有外人来,不管是什么人家的、是主子还是奴才,都得回明了夫人!这般大事儿,我立马亲自去回夫人!”
又指了两个小厮道:“周姐姐劳累了,你们好生服侍她喝茶!”
不等,周瑞家的再多说什么,立马转身去了里头。
周瑞家的起身想追,却叫两个小厮缠上了,又是端茶又是捶腿的,偏不叫她往里边去。
邢夫人正陪着王熙凤打点行装。
贾苯还小,便留在这边,由邢夫人教养着。贾荃已由贾琏带去任上,王熙凤不过带上两个丫鬟、两个婆子并几个下人罢了。正好京里头有几个官员外放,王熙凤便定下了同几个女眷一块走。
听得门房来回,王熙凤笑道:“由得她去!与咱们何干?”
邢夫人奇道:“那二太太平日里惯会装贤良的,如今这般下场,咱们不是正好去看戏?”
王熙凤轻笑道:“戏自然是要看的,可也得躲好了!免得一个不小心,给人拉拔到戏台子上,一块儿唱大戏了!”
贾母却不是能够看戏的。
她向来是最疼宝玉的,原就想把荣府给宝玉,如今虽眼看着像是没戏了,却仍是见不得宝玉受半点委屈。
自打二房搬去了北扒儿胡同,宝玉都吐了几回血了?
若不是担心贾环会趁机在贾政跟前露脸,她早使人去将贾宝玉接来荣府了。
如今听得王夫人事败被关,贾母只差没惊的跳起来。
若是王夫人失势,宝玉怎么办?
原先尤二姐也曾挺着肚子来个贾母请过安,贾母也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但到底比不过宝玉!
不说那个没福气的没能生下来,就是生下来了,也比不得宝玉的一根头发丝儿!
一面叫人备马套车,贾母一面吩咐人去叫邢夫人同王熙凤。
不想车都在门口等着了,婆媳二人仍是没来。
只派了秋榉来,言说大房二房早已分家,论理已不是自家人了,又不比老太太是嫡嫡亲的生母,再插手外人的家事,很是不妥。
贾母气了个倒仰,若不是赶着出门,只怕是要冲进荣禧堂去“讲理”了!
贾母来到贾政这儿,先不由分说劈头盖脸的训了贾政一通,而后赶紧指挥着一干嬷嬷婆子去将王夫人放出来,又要命人去拿赵姨娘母子来。
贾政甩手拦下,问道:“王氏那个毒妇自个儿做下的事,同环儿母子何干?”
贾母道:“怎么就是王氏做的了?谁能证明?”
贾政笑道:“母亲自个儿便是证人,那药方子可不就是母亲秘传的?”
说罢,摇了摇头,“宝玉自个儿不知检点,若是在没说亲前有了庶子,自然不行。儿早已成家立业,母亲还要管儿是否有庶子、庶女吗?”
贾母气急,喘着粗气儿问道:“如今我是管不得你了?”
“儿若有错,全凭母亲管教!”贾政道。
“你如今不正是要宠妾灭嫡?”
贾政昂首道:“嫡妻不贤,为母不慈,儿不曾休弃她便已是仁至义尽!”
贾母跺脚道:“那宝玉呢?他是你唯一的嫡子,你却将他母亲关起来,往后他如何能够服众?如何能够让环哥儿信服?”
贾政叹道:“宝玉无才又无得,身子也不好。再多的念头,且等他先养好了身子吧!”
贾母被气得不行,贾政却自顾自说道:“原我还指望着二姐肚子里那个,如今却是落了空。二姐的身子也伤了,已是不中用了!看来......往后我只能靠着环儿了!”
尤二姐听得贾母赶来,还当是来为自个儿做主的!
想着自己子嗣上已是无望,这月子也是不必坐了。挣扎着下了床,由探梅扶着,出了后罩房来到正房后头床底下,听墙根。
原想着趁着贾母为自个儿说话的时候冲进去哭诉一番,好博个同情。不想那个老虔婆没一句好话儿!
把自个儿的委屈全抹了不说,还想把事情推到赵姨娘头上,趁机打压贾环!
到头来,还不是要便宜了那个位好太太?
尤二姐咬碎了一口银牙,却也知道如今不是出面的好时候。只要等到贾政为自个儿说话的时候......
不中用了!
尤二姐叫探梅将自己扶回后罩房,躺在床上阴涔涔的笑了起来。
自个儿还活的好好儿的,贾政他凭什么说自己不中用了?怎么就不中用了?
想起三姐出嫁前留下的三句话儿,二姐哭道:“我如今声名狼藉,太太黑心、老爷薄幸,保不住我的儿,只怕连我这条命也要赔进去了!”
“奶奶?”一旁的探梅吓了一跳。
“你去瞧瞧,那老太婆什么时候走。”尤二姐吩咐道,“等她走了,便去将老爷请来,就说我快不行了,要见一见老爷。”
“呸呸呸,奶奶好好儿,定是要长命百岁的!”探梅哭道。
“哭什么哭?等我死了在哭!”二姐厉声斥道。“还不快去!”
贾母在贾政这儿碰了一鼻子灰。
再一想,虽说没能处置了赵姨娘母子,到底是将王夫人放出来了
遂叹了声,起身道:“也罢,如今我也管不得你了。我去看看宝玉去!”
贾政却不见起身相送,只是坐着,道:“大夫说宝玉身子极弱,精神头也短。老太太随便看他两眼便是了。”
贾母走时,等了半日也不见贾政相送,宝玉身边的李嬷嬷陪着。
无奈自个儿便上了车,却见一小丫鬟急急跑来,道:“李嬷嬷!袭人姐姐寻你回去!”
李嬷嬷斥道:“没见我在这儿送老太太上路呢,你急什么?”
那小丫鬟脆生生的答道:“后罩房的尤姨娘没了。老爷说了,叫宝玉换了衣裳准备着守孝呢!袭人姐姐说您老人家经过的事儿多,到底比咱们稳重,特特要请嬷嬷回去主持大局呢!”
李嬷嬷听得舒心,便应道:“你且等着,我一会儿便回去了。”
贾母皱眉道:“宝玉金尊玉贵的,给那贱人守什么孝?没的沾了晦气!”
李嬷嬷忙道:“老太太说的是。只是规矩向来如此,宝玉往后又是要当大官的,若现下不守孝,将来被人拿来说事,可不是要吃大亏了?”
贾母听她说的有理,忙说:“不必送我了,宝玉那儿的事要紧,你快去吧!”
若是贾母知道二姐临终前所求之事,只怕立马要转回身将二姐的尸身从床上拖下来丢去乱葬岗了!
贾政听说尤二姐快不行了,虽有些个忌讳,到底还是去了后罩房。
左右二姐是因为自个儿娶妻不贤才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的。
二姐早在探梅出门后,悄悄儿的爬了起来,将外间那半碗“安胎药”一气儿饮尽了,又将药碗打碎在地,将大夫开来的调养的药倒在一边,只当做是砸了那药。
等贾政来时,二姐已是气若游丝,只剩下半条命了。
“老爷!”二姐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还未开口便流了两行清泪。
贾政执起她的手,道:“是我对不住你。”
二姐嘴角一弯反倒是笑了起来:“知道老爷疼我,这事本就怪不得老爷......”
“王氏那个毒妇!”二姐这样,贾政自然更恨王氏了。
二姐幽幽的叹道:“太太原是老爷明媒正娶的嫡妻,老爷这般,知道的说是太太不慈,不知道的,还当是要为我做主、宠妾灭嫡了!这可万万不能啊!”
贾政心中越发怜惜:“还是你懂事。”
二姐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带出些担忧来:“妾身有一事,想求一求老爷。”
贾政立马道:“你说便是。”
二姐道:“太太这般,我原不该多说什么。只是我自个儿失了孩子、如今又要性命不保,难免推己及人,担忧起赵姐姐同探春、环哥儿来......”
“她们......”
二姐接着说道:“老爷原先许了我二房的名分,如今我是没那个福分了。只求老爷将赵姐姐的身份抬一抬,也好叫赵姐姐保住一条性命!”
见贾政点头答允,尤二姐便不再搭理他。
探头望了望窗外,心里头为三姐念了声佛,求佛祖保佑三姐一生平安顺遂、夫妻和睦、子孙满堂,便含笑去了。
北扒儿胡同的事儿闹得不小。
甭管熙良有没有插一手,好端端的请了十个大夫到府中,本就招人说嘴;更何况,其中牵扯到的内宅*着实精彩。
一时间,京中竟是人人尽知,北扒儿胡同的贾府里头主母不慈,毒害未出世的庶子、毒杀姨娘不说,又生性善妒,竟要将这事嫁祸到另一个姨娘头上!
又有一干好事者,上蹿下跳的打探起那贾府的家底来。
原鱼眼胡同荣府的二老爷、已革户部员外郎贾政,目无长幼、鸠占鹊巢,无才无德、忝居高位,圣上亲斥其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
而后孝期纳妾、私养外室种种行径,真叫一众看官看花了眼!
若不是那贾政所作所为着实令人厌烦,只怕早叫那些个唱戏的、说书的编成了话本儿,扬名天下了!
慈宁宫,太后听着嬷嬷说完市井的留言,抬头道:“到底是皇帝,眼光就是比哀家好。贾府这场子官司,里头可少不得那个贾探春!果然是个心思重的。”
乾隆笑道:“如此,便定下荣府的贾迎春了。”
作者有话要说:嫡子、众子为庶母丧,服杖期。
本来想让二姐照原著吞金的,某度了一下就囧了。
不要纠结为什么那碗药还在,王夫人刚露陷周瑞家的就溜出去把贾母找来了,这是同一天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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