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对影成三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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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如镜,月冷如银,伴随着轻扬悠远的丝竹声响起,祭月典礼就此开始。

“皇上,太后驾到!”

随着内侍监一声高呼,群臣纷纷起座,伏地欢呼“皇上,太后圣安!”

在一群提着灯笼,华盖的侍从下,太后与皇帝于前呼后拥中郑重登场。太后与皇上入座主座,后妃中以林菀柔为首,挨在皇上左手边,依次排座。

群臣则跪坐于堂下,俯首帖耳。

按照传统,“男不拜月,女不祭灶。”所以由太后作为主祭,徐羡之作为赞礼,协助祭月。

太后一脸紧绷,皇上则一副昏睡不醒的模样,二人谁也不搭理谁,似乎还未和好。

太后以威严的目光扫视四周,忽向近旁的徐羡之问道:“今日祭月大典,这么隆重的日子,怎么不见王太妃和豫章公主啊?”

徐羡之顿然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太后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早被打入冷宫的王太妃和被囚禁两年的豫章公主。

当年画颜闯入皇宫被捕,王太妃与豫章公主公然触犯太后的条令,暗中探望画颜。太后一怒之下,便将她二人同关入后宫别院,对外隐瞒实情。

一应优待全无,每日只派人送去三餐粗茶淡饭,时逢下人苛刻,整日不送吃食也是有的,竟与牢狱里的犯人相差无几。太后不过碍着刘义康的面子上,才不敢对王太妃痛下杀手。

徐羡之此时却作难了,他之所以主动承揽祭月主持的任务,就是为了掩护画颜等人入宫营救王太妃与公主。现下画颜的手下怕是已经到达王太妃的住处,若是此时派人去请,怕是半路撞破,那么一切就都完了!

“臣臣”徐羡之内心焦急地想着,额头上的冷汗如江流一般冒腾,正愁不知如何作答,只见皇上的近侍中书舍人刑安泰走上前作揖道:“回太后,徐大人为精心主持祭月典,旰食宵衣,劳心劳力,让微臣等羞愧于心,就让微臣略尽薄力,去请太妃和公主吧,”

太后本来也不曾想起太妃,只因祭月乃是皇家重事,只有皇家权利最高者,方可祭拜,之所以请太妃前来,不过意在她面前显耀一番罢了。故对徐羡之的失察并不责怪。

太后满意地点头道:“难得你有心,去吧。”

“是,”刑安泰俯身退下,饶有意味地看了徐羡之一眼,领人往雍华殿方向走去。

林菀柔见势举杯,讨笑道:“太后仁慈,恩泽后宫,能在太后身边服侍,臣妾等深感荣耀。由太后亲祈,神明眷顾,定可享天下太平。”

这一番赞美之言,太后果然受用,紧绷的脸上逐露笑容。

后宫嫔妃,以及堂下群臣,也纷纷起身朝拜,“太后仁慈,天降福祉,定天下太平!”

太后笑不拢嘴,举杯回道:“爱卿们快快平身,今日有幸与尔等共度佳期,来,共饮此杯!”

“谢太后!”

而此时刘义符的脸却青了下来,他厌恶地朝林菀柔冷瞪一眼,独饮酒杯。

一巡酒罢,王太妃与豫章公主由邢安泰领着走入了瞻望台。

“臣妾参见太后,”王太妃一身轻薄棉麻素衣,头梳净发,恭敬参拜与太后跟前。

豫章公主学着太妃的模样,也下跪参拜:“豫章见过太后。”

太后一脸仁爱的神情,柔和道:“快起来罢,今日中秋佳节,你们也陪陪哀家赏月饮宴。”

“谢太后恩典。”王太妃一脸麻木地应着。

二人卑微地退下,却又被太后硬拉在她身边入座。

徐羡之疑惑地往邢安泰身后看了看,见并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走到太后跟前俯首道:“太后时辰已到。”

“那便开始罢!”太后心情愉悦道。

徐羡之昂首挺胸,走至拜月坛前,用低沉洪亮的声音念道:“祭月!”

太后应声,从主座站起,踏上白绸布缎,缓缓行至拜月坛前伏跪。

徐羡之又念道:“三上香!”

助持将早已准备好的三支香柱恭敬递上,太后接过香燃香烛之火,仰望月空,虔心参拜,如此,对拜三次,这才将香烛插入拜月坛中。

徐羡之紧接着念:“三祭酒!”

助持又将斟满酒的爵尊递上,太后将酒三次挥洒地面,又将爵尊置放于拜月坛之前,方才搀着助持起身。

徐羡之从袖口抽出一张锦帛递给太后,高声念道:“诵祭词!”

太后接文一看,重新跪下,深情诵读,“时维丙戌年仲秋,诚炎黄儿女,兴华名,复礼从德,祈告夜明,愿庇我朝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天下太平!兹呈斯文,祀於神灵,维伏尚飨!”

徐羡之转向堂下其他人念道:“拜月!”

到了拜月的最后一关,刘义符这才不悦地站起身,群臣纷纷整衣戴帽,随着徐羡之的一声指令,“拜!”

众人纷纷朝月下拜。

“兴!”则众人起,如此三巡过后,方才礼成。

刘义符早已等不耐烦,朝徐羡之质问道:“徐大人,这祭舞怎么还不上,要朕等到何时?”

太后高兴不过两分钟,又皱起了眉头,严厉责备道:“皇上怎么一心只想着歌舞,这祭月是何等的大事,还能乱了礼制不成?”

刘义符满脸不悦,又不好发作,只得重新躺在座椅上。

徐羡之急忙答道:“皇上稍安勿躁,待分胙之后,歌舞自上。”

助持又将一柄弯刀献上,由太后亲自主刀,分下鹿肉,分座共赏。

至此便终于到了饮宴的环节,祭桌撤下,一应精美糕点,时新瓜果奉上。

竹丝之声又渐响起,一路身穿白裙云袖的舞女飘然入庭。

刘义符兴奋地坐直了身子,他总记着徐羡之曾经说过的绝色女子,不停扒拉着眼睑,使劲在舞女中分辨着。

细心的林菀柔察觉出异样,她见过刘义符风花雪月的模样,可从未见他如此着迷,便暗自多留了个心眼,时时刻刻注意着刘义符的举动。

温婉空灵的丝竹声渐停,紧密喧天的锣鼓声奏起,只见那似白莲花的阵形中独现一点红绸媚影,借风起劲,竟顷刻飘然空中,旋转一周散开云袖,一作仙女散花式,彩花四落,犹如仙女下凡。

刘义符看花了眼,惶惶起身,一脸呆痴地竟要朝那女子走去。

“皇上,百官都看着呢!”林菀柔起身,借敬酒之名,暗自将刘义符按回座位。

刘义符置若罔闻,仍一脸花痴模样盯着那舞台中心的红衣女子。

林菀柔悻悻坐回原位,也不由朝那女子沉疑一望,这一望却将她吓得跌坐在靠椅上,杯中酒均洒落。

她太像一个人了,一个终日在她梦魇中折磨她的人!

“画!”林菀柔浑身直颤,结结巴巴地指着扔在舞动身姿的红衣女子道。

太后闻声,敷衍地问道:“贵妃的身子还不见好吗?怎么也不让太医瞧瞧,看你连话也说不好了。”

林菀柔艰难地转向太后,“太后,她她回来了!”

“贵妃说什么?大点声。”太后不耐烦道。

林菀柔挣扎着站起身正要回答,忽见一枝桃花落在了自己的脚下,她惊惧回头一望,一双冰冷的灰褐色地眼眸像一把刀子刺向她,顿时将她吓地坐地不起。

“看来贵妃身体未愈,还需静养,这里也无事,你就回去休息吧。”太后只当林菀柔又为争风吃醋闹腾,看也不看林菀柔所指的方向,吩咐人将僵硬不动的林菀柔扶了下去。

舞台中,画颜狡黠一笑,挥袖旋舞。尽管她戴着面纱,看客之中仍另有两人将她认出。

豫章公主激动地握紧拳头,若是没有王太妃的压制,恐怕她早已冲上去与画颜相认了。

画颜朝她二人回眸一笑,示意她们耐心等待。

刘义符再把持不住,提起酒杯,摇摇晃晃地朝舞台走去,他深情地看着画颜,一边醉诗经,“简兮简兮,方将万舞。日之方中,在前上处。”

说罢,又举杯狂饮一口,一步踏上了舞台,围绕在画颜左右,继续道:“左手执龠,右手秉翟。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

画颜笑目相迎,飞舞左右,他与她不过一掌之距,画颜若此时出手,必能一掌将他毙命。

画颜绝美地倩笑着,眼眸里却渐渐浮起了杀机。若此时将刘义符了结,便没了以后那么多麻烦事,可是这样势必引起天下打乱,到时群雄奋起,必将使刘车儿失去先机。

想到这里,画颜紧握的双拳又渐渐地松开了。

仇人近在眼前,要按捺,不作为谈何容易?

“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刘义符似痴似醉地继续追着画颜念道。

太后余怒未消,对刘义符的举止简直没眼看,她转向身边的王太妃,举杯道:“妹妹,你我姐妹许久不见,今必得一同畅饮。”

王太妃一心只关注着舞台,并未察觉太后的一番发言。

“妹妹?”太后见王太妃毫无反应,又耐着性子唤了声。

王太妃猛然惊觉,半跳地站起身,慌慌张张地举杯向太后道:“臣妾失礼,请太后恕罪。”

“哦?”太后疑虑地朝舞台上瞄了一眼,继而道:“这舞蹈竟有这么好看?不仅连我的皇儿被摄了魂,连妹妹也这般痴迷?哀家不知究竟有哪里特别之处?”

王太妃怔了怔,忙道:“太后莫怪,是我许久不曾出来走动,少见了这些歌舞,一时贪恋,竟失礼于太后。”

太后那布满笑容的脸顿时僵硬了下来,她收回举杯的手,重新坐回原位,冷冷道:“太妃这是怪哀家对你不好吗?”

“臣妾不敢”王太妃惊慌地欠身道。

太后冷笑一声,漠然远顾。

王太妃只得惶惶入座。

一曲渐终,舞影沉淀。

画颜最终并未动手,她落袖遮面,漠然回顾一眼,将披帛往刘义符痴迷的脸上一扔,飘然隐于白影中。

刘义符慌忙扯下盖在脸上的丝巾,怅然顾盼,却再见不到那抹红色的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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