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炙烤着大地,燃起屡屡焦烟。
草木枯败,旱土裂深。
虽是春三月,却如酷署炎热。
“护城河怎么会干涸?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本王怎么一点风声也不知?”刘车儿慌忙地跟在侍从的身后,焦急地问。
澹台明月也同刘车儿一样,第一次听说此事。自知有失职之罪,一边走着,一边还不忘向刘车儿请罪:“王爷,此事是微臣失察,请王爷降罪!”
刘车儿揩了揩额头上的汗,“现在首要之事,是解决水源的问题。至于责罚,过后再说吧!”
“是!”澹台明月俯身说完,大步跟上。
他一个弱书生,自是比不上那几个练过武的人,走了这样一段路,加之天气异常酷热,他早已体力不支,只是勉强撑着罢了。
侍卫领着刘车儿等人来到了护城河边,只见从前的那条浩浩荡荡,气势凶猛的护城河,此时却像一条干瘪的蛇皮。
河水像是一夜之间被抽干,河底只剩一层厚厚的淤泥。白花花的鱼肚露遍地横尸。
“怎么会这样”刘车儿震惊地后退几步。
“这护城河不可能一夜之间全部蒸发,你们到底有多少事情没报?!”萧明朗拽过侍从,气得脖子上青筋暴露。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般愤怒。
侍从手足无措地说道:“小的也不知道啊,今儿个是护官突然派人来王府禀报,小的只是将他们的话回禀王爷。小的并不知情啊!”
“护官?他此刻还不过来,是想等王爷亲自去请吗?!”萧明朗松开侍从的衣领,气愤地说道。
“小的这就去把护官叫来!”侍从说完,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刘车儿朝这条干涸的长廊望去,发出阵阵叹息:“想当初,这护城河是何等的凶猛,尚能将整座沛县冲垮,如今,说没就没了!护城河水没了,城里的百姓该如何饮水?”
刘义康上前劝道:“三哥不必着急,总会有办法的!”
“因果循环。当初太子刘义符为攻打沛县,破河毁城,或许这是上天对人类的惩罚!”萧明朗想起曾经被护城河冲毁的房屋,饿殍遍野,不由目光严峻,愤恨地说道。
“臣参加王爷”守卫护城河的护官一边扶帽整领,一边惊慌失措地跑到了刘车儿跟前跪下。
刘车儿严声问道:“护官!你身为护城河的守卫,却玩忽职守,知情不报,该当何罪?!”
护官吓得连连磕头,道:“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啊!臣也不知事态会发展到如此严重,王爷一定要听臣解释啊!”
“还不快把详情说来!”刘义康怒喝道。
“是是是这护城河虽不是一夜之间干枯,水位却下降得异常之快啊!才整整三天,河水就全干了!起先河水下降了两米,臣只当是这天气炎热所至。第二天又急速下降十米之余,臣不敢疏忽,亲自带人去勘察原因,想等有了结果再来禀告王爷,谁知这才过了一天,河水就干到底了!臣一边派人通报王爷,自己也刚刚从河西回来,臣无能请王爷治罪!”护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
刘车儿最是心软,见护官情有可原,心中也不再责怪,他缓和道:“先起来吧!跟本王说说,你可查到了什么?”
护官擦干眼泪,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回王爷,臣查到了。这护城河之所以急速干枯,原是护城河的上游,被一座断山阻断。护城河的源泉是黄河之水,黄河水被这座断山阻隔,无法及时给补护城河,加之前段时间地面震动,改整了地势,护城河下倾,河水都流到别的路支去了!”
“原来如此,你可知这护城河水去向何方?”刘车儿急忙问道。
护官答:“护城河水虽然没有了黄河水的助力,但水势依然不小。地势改了以后,水都流向了西面的庐陵。此刻庐陵县估计早已洪灾泛滥了!”
“庐陵县?那正是二哥的地盘吗?”刘义康惊问道。
萧明朗凝视远方,“庐陵王的平静生活算是被打破了。庐陵县我们是无能为力了。现在首要办法是要解决护城河的问题。”
刘车儿想了想正要说些什么,只听又一侍卫上前禀报:“王爷,不好了!刚有十几家居民来报,说是城中的十几口井水全都干了!”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带本王去看看!”刘车儿说完,刚向前走了两步,忽觉胸口堵塞,头晕眼花,无力地倒了下来
宜都王府中,画颜领着蓼琳琅来到了自己居住的后院,她此刻仍然对护城河一事毫不知情,府中也无人前来禀报。
画颜热络地将蓼琳琅按在椅子上坐下,亲自斟了一杯茶放入她的手中。
钟老三则被离木带去医馆包扎伤口。
“你究竟想干什么?!”蓼琳琅一把将茶杯掷在桌上,茶水四溢。
画颜端起茶杯,轻轻瞄了蓼琳琅一眼,不紧不慢地吹着水面上的茶叶。
“我发现,蓼姑娘倒是个急性子,这很容易吃亏。”画颜忽笑着说。
蓼琳琅冷哼一声,“画小姐费心了,不过还是少管闲事罢!”
画颜似是没有听见,仍然问道:“蓼姑娘原籍何地?家中可还有亲人?”
蓼琳琅翘起二郎腿,撇着嘴一字一句地回道:“我说了,用不着你管!”
画颜笑了笑,饮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继续说道:“姑娘是哪年出生?生辰八字可还记得?”
蓼琳琅猛得一拍桌子,跳起来气恼道:“你!究竟想说什么?本姑娘没空陪你闲聊!”
画颜渐渐收了笑容,起身缓缓朝堂下的蓼琳琅走去,“我不管你对我有多么的怨恨,接下来我说的话,你都得给我耐心地一字一句听清楚了,能做到吗?”画颜严肃地看着蓼琳琅,低沉地说道。
蓼琳琅被画颜的转变惊得寒毛直立,她委屈地撇了撇嘴,重新坐下。
“四王爷很看重你,将来纳你为妃,也不是不可能。”画颜缓缓说道。
“你说什么?!”蓼琳琅再次跳起来,惊讶地问道。
她一向粗心大意,若不是画颜说破,她还真不知刘义康对她有这份心思。她只当那个傻汉喜欢听自己唱曲罢了。
画颜严厉地看了蓼琳琅一眼,蓼琳琅乖乖地重新坐下。
画颜继续道:“可这并不是你的福气,相反,还会帝王之家的日子,总是不得安宁。总之,你不能跟在四王爷身边。”
画颜是知道刘义康最终的结局的,她不愿意蓼琳琅受牵连。正因为如此,才将她带到偏殿,苦口婆心地劝说于她。
“凭什么”蓼琳琅偷偷看了画颜一眼,见她背对着自己,不满地小声嘀咕了一句。
画颜长叹一声,转身说道:“你我既然相识一场,即是缘分。如若你愿意,我愿与你以姐妹相称。届时,你可与你义父入住桃园,无需四处飘零,也无人再敢欺负于你。”
画颜凝视窗外,面露笑容,道:“你不用担心住在桃园冷清。那里有很多可爱的人,愿意给你支持和帮助。也不用担心,了无趣味,那里的景色最怡人。”
蓼琳琅冷笑一声,“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照你说的做呢?”
画颜笑容凝固,她冷冷问道:“你想怎么样?”
蓼琳琅站起身,走到画颜身边得意地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想尽办法拉拢我了,别以为我会被你的花言巧语欺骗!你是害怕四王爷,你忌惮他手中的权利,继而,你也害怕我,因为我一向与你对立,你害怕四王爷娶了我,受我教唆来制衡你。我说的对吗?画大小姐?”
画颜回眸,一双灰冷的眼睛击破了蓼琳琅脆弱的防守。
她冷笑一声,转身回坐在原位。该说的已经说了,飞蛾的理想是火焰,她还能做什么呢?
过了许久,画颜轻轻说道:“你回去吧。”
蓼琳琅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回嘴道:“我去哪用不着你管,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绝不会离开王府,绝不会离开四王爷!”
说完,蓼琳琅翘着嘴,蹦蹦跳跳地走出了画颜的后院。
胜蓝不解道:“小姐何必对她浪费一番口舌?都是为她好,她反而处处气你,真不识好人心!”
画颜挥手制止,“不必多说了,你帮我把离木唤来,我有话同他说。”
胜蓝正要继续埋怨,又只好退下,唤了离木回到堂前。
离木跑进门,四处打量一眼,见只有画颜,又恢复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画颜瞧破他的心思,走上前拉着离木坐下,“我知道,你想见蓼姑娘是吗?”
离木惊讶地抬起头,又羞涩地低下。“颜姐姐怎么知道?”
画颜无奈地笑笑,“我原本是想帮你打听她的身世来着,可她最终无功而返。”
离木支支吾吾道:“颜姐姐这是何意”
画颜敲了敲离木的脑袋,“我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清楚?你喜欢蓼姑娘,我在临水县时就看出来了。我这不是想帮你做媒嘛!”
离木的头越低越矮,不好意思地说道“颜姐姐你快别说了我可没这么说过”
画颜一改神色,坐到离木的身边,语重心长道:“我见你终日闷闷不乐,是因为蓼姑娘与四王爷走地近的缘故吧?”
离木抬头看了画颜一眼,默不作声。
“不满你说,我刚刚已经劝过她离开四王爷,可蓼姑娘与你终不同路,更何况她的心已经另有所属。离木,用情至深,最终还是会被情伤,你要看清这一点,忍过这一时,一切自然就好了。”画颜担心地看着离木说道。
离木低着头,始终未发一言。他承认他很笨很傻很懦弱,连喜欢一个人也不敢说。既然明白了她的心,我又何必再自寻烦恼?离木想着,重新抬头说道:“颜姐姐,这事本该是我自己争取,却还让你替我操心。不过你放心,我会想明白的!”
画颜欣慰地点了点头,心情沉重地送走了离木。
黄昏寄风沉吟,挥别短暂的一生。
画颜目寻天际,倚栏自语,“问世间情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