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天一夜的磅礴大雪,盖满了房屋,街道。还在外谋生的小摊小贩,并没被寒雪逼退,反而迎难而上,也因此获得了兴隆的生意,毕竟能有此毅力的人只有小数。
龙蛇街好像永远不知疲倦地似地热闹如常,填充了忘尘楼上独自观景的人的部分空虚。
牧娘提上两壶新出的桂花酒,来到二楼的观赏席,将酒放在了独自赏雪的人跟前的桌上。她似乎看出他的心事,终于忍不住向他吐露一些消息。
“我知道萧公子还在挂念她,因而特意告知公子一声,她已经没事了。”
萧明朗将注意力转回说话之人身上,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牧娘俯身笑道:“萧公子是想问我怎么知道你的想法,还是想问我怎么知道她的消息?”
“这都是我想问的。”萧明朗专注地看着牧娘。
牧娘走到萧明朗对面的座椅上坐下,用她那双精明又极会隐藏的眼睛,迅速打量了周围,确定无人察觉后,方才道:“萧公子一连好几日不间断地来忘尘楼久坐,虽然您平常也会常来,却不像近日这么频繁。来忘尘楼的人除了喝酒,赏诗,买布之外,便是来打探消息。”她用一双洞察一切的眼睛,笑看着萧明朗继续说道:“可萧公子这几日,酒也喝得少了,来忘尘楼一坐就是一整天,不是来听消息的,还能是什么呢?”
萧明朗斟上一杯酒,点头道:“能做忘尘楼的大管家,洞察人心的本领,自然不在话下。”他将杯里的酒喝下,却仍不见牧娘说下去,便忍不住问道:“既然如此,牧娘可解我第二个疑惑?”
“至于我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萧公子也可以不知。牧娘想说的是,萧公子既然如此关心她,何不亲自上门探望?”牧娘笑着说完这番话,便起身离开了。
知道画颜无碍,萧明朗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他喝完壶里最后一口酒,便提剑准备下楼离开。
“我说你作弊就是作弊!”
一楼大堂忽然传来一声怒吼。所有人都闻声而望。
一个红脖粗臂,一脸蛮横的大汉,持着阔刀指着另一个瘦弱的书生。刚刚那声怒吼正是这位大汉发出的。
那书生从棋桌的另一头的座椅上缓缓站起,看着大汉一脸惊恐的模样,说道:“大侠息怒。小生绝非作弊,何况这里围观着这么多人,小生想作弊也作弊不了啊!”
凶汉子不肯听取他言,执意将手里的阔刀架在了书生的脖子上,冷哼一声道:“休想狡辩!你们这些读书的,没几个老实人!我还不知道?!废话少说,把偷奸耍滑骗的银子都拿出来,否则我饶不了你!”
书生被贴在他脖子上冷冰的刀子而打了一个冷颤,他拱手求饶道:“大侠明鉴啊!小生落子光明磊落,这里的人可都看得见啊!事先说好,一局棋,五十两的赌注,大侠莫不是输了想赖账吧?大侠若不想认输,这局便作罢,银子,我我也不要了”说完,他转身就要走,又被那粗汉子拦住了去路。
“想逃?没那么容易!”依那莽汉的倔脾气,举起阔刀便朝那书生砍来,这一幕恰好被经过的萧明朗瞧见,不由分说,将剑出鞘,一个阔步跃到了莽汉的跟前,用手里的剑将莽汉的阔刀抵挡了回去。整个过程不过眨眼的功夫。
萧明朗见击退了那汉子,便收回剑,转身准备离开。
“站住!你什么人?!竟敢管老子的闲事?!”莽汉不甘心,追上几步,想要举刀,却又不敢,只得充大喊了一声壮胆,刚刚那一剑的力道着实大,挡得他的手都在发抖。
萧明朗这时却不走了,他坐到旁边的茶座上,将剑放下,对旁边刚刚那个受要挟的书生说:“小兄弟,你先走,这里就交给我了。”
那书生笑了笑,却坐到萧明朗旁边的座位上,也不离开。他拍拍袍子上的灰尘,无谓地笑道:“诶,要是还得去官府走一趟,我好歹也是当事人,等等大哥无妨。”
莽汉见那两人完全无视他,越发恼怒,但他又不敢轻易出手:“诶!穿绿衣的,问你话呢?!你到底是哪条道上的?!”
书生殷勤地从一旁的酒桌上拿过两个酒杯,摆在他与萧明朗之间,斟满了酒,举杯笑道:“小弟谢过兄长刚刚出手相救,理应敬兄长一杯!”说完他一口喝下,又斟满了一杯,“这一杯,还请兄长赏脸同饮此酒,就当认了我这个小弟。”
萧明朗刚刚举起酒杯,那酒桌就被爆脾气的莽汉一刀砍断。“你们聊什么聊!没听见我在问话吗?!”
萧明朗并未受那莽汉的影响,举杯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将酒喝了下去。
他将手里的空杯一扔,起身之际,剑已同步出鞘。这回换做萧明朗持剑架在莽汉的脖子上。
萧明朗一字一句道:“在下萧明朗,请指教。”
“难道你就是传闻中的逍遥公子?”莽汉结结巴巴道。
书生听闻,凑过来施礼,拱手笑道:“原来是萧侍郎,失敬失敬。小弟不才,谋得一官半职,有缘与萧侍郎同朝为官。”
萧明朗转向书生问道:“小兄弟是何官职?朝堂之上怎从未见得?”
书生作揖作得更低了,脸上笑容不减道:“小弟卑微,还不能够上得朝堂。啊,是了,小弟还未做自我介绍,小弟名叫”
还未等书生话说完,那莽汉又开始大喊大叫起来:“我说你们聊够了没有?!凭你是什么官,我鲁嗔根本不放在眼里!你若是敢动我一下,我的江湖兄弟绝对不放过你们。”
“你既是江湖中人,就不该再做欺凌弱小之事。”萧明朗丝毫不受威胁,平静地说道。
鲁嗔心虚,故意伸着脖子怒吼道:“这小子作弊,想诈骗我的银两,我岂能放过!我看你们就是一伙的!”
“小生堂堂正正从不做欺瞒诈骗之事,你休得诬陷于我。何况这里皆是我的人证。”书生转身,指着周围围观的人说道。
鲁嗔轻蔑一笑,用一双恶眼瞪着周围的人,“谁是他的人证,就站出来啊!”
话音刚落,刚刚还簇拥看热闹的人,纷纷转身离开,视若无睹。
萧明朗将剑收回剑鞘,“你无需恐吓他们,谁真谁假,刚刚我在楼上早就一看得一清二楚,这位小兄弟并没有作弊。是你输了银两,拒不认账,反而诬赖他人。为了区区五十两银子,血溅满堂,不值得,你走吧。”
鲁嗔见脖子上的刀被拿走了,立刻又恢复他蛮横的本性来,“想走?没那么容易,我鲁嗔一门在江湖中虽不是大门大派,但也不是好惹的!刚刚不留神,被你侥幸得逞,现在就由不得你了!”说完,他伸直脖子怒吼一声,举起阔刀朝着萧明朗的方向砍了两刀,皆不中目标,反而将忘尘楼的客人全部吓跑了。
萧明朗轻松躲避几招,正要出手,见牧娘走了过来。
“是谁活腻了,敢在忘尘楼闹事?!”跟在牧娘身后的还有十几位身穿黑衣的大汉。
鲁嗔见形势对他不利,乖乖地收回了阔刀,用极为心虚地声音问道:“你就是忘尘楼当家的?”
牧娘冷笑一声,严厉地看着他说道:“你连地盘都没摸清,就敢撒野?小八爷要是知道你今天把他的客人全都赶跑了,还不一定怎么生气呢。后果只能由你承担了。”
“小八爷?”鲁嗔绞尽脑汁想了想,也得不出个结论,他不屑道:“从没听说过!我鲁嗔”
“你鲁嗔不过就是那荒山上的恃强凌弱的粗野莽夫,召集了四五个小喽啰,就敢在我们桃园面前称大?”牧娘显然有些不耐烦,抢过话头说道。
“桃桃桃园?”单单说出桃园的名字,就已将鲁嗔吓得目瞪口呆。他不拘小节,即刻双腿跪地求饶:“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啊,小的不知这里竟是桃园的地盘,小的千不该万不该”
还没等他说完,牧娘便示意身后的黑衣人将鲁嗔四脚朝天抬了出去,后果可想而知。
待处理完这些琐事,牧娘转身歉然对着忘尘楼仅有的两位客人说道:“打扰二位的雅兴了,我不过片刻没在跟前,竟发生这样大的事。牧娘失职,向二位赔罪了。”说完又恭敬地俯身施礼。
萧明朗同样回礼,“二当家言重了。”
牧娘欠身,朝那二位点头笑了笑,又将视线凝聚在那书生身上一会,便缓缓离开。
书生快步追上正要离开的萧明朗问道:“大哥这就走?”
萧明朗停住脚步,“小兄弟还有事吗?”
书生笑道:“小弟寒舍于北门梧桐街尾,随时恭候兄长驾临。当然小弟定会前去兄长的府上谢拜。”说完俯身鞠了一礼,抬脚离开,行至一半,又回头拱手说道:“差点忘记向兄长做介绍了,小弟刑安泰,再次谢过兄长出手相救。”说完,刑安泰客客气气地笑着走开了。
中书舍人邢安泰与萧明朗在忘尘楼的短暂会面,竟改变了今后多个人的命运结局。
萧明朗此时并未察觉这位书生有何不同凡响之处,他不做多想,正准备离开忘尘楼,却又被身后的人唤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