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林姑娘意如何?难道要我每日净手焚香,恭敬地供奉你吗?”画颜转身浅笑道。
那莞尔一笑间,璀璨如星的眼眸,在黑夜中尤为闪亮,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林菀柔也顾不得大家闺秀的仪态,走上前颐指气使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欺人太甚!”
见林菀柔气得面红耳赤,浑身打颤的模样,这会子令倚靠在树旁观戏的画颜倒有些许心疼了。
“哈哈哈......我当你为何总离不了这面纱,原来是怕自己的容貌丑死了人,哈哈哈......”然而刚刚气极了的林菀柔此时却前俯后仰地大笑起来,仪态尽失。
“你笑什么!再不住口,休怪我手下无情了。”胜蓝见林菀柔如此羞辱她家小姐,气愤地走上前就要动手,被速度更胜一筹的画颜给拦住了。
画颜摇头示意胜蓝退下,一边若无其事地拿过面纱重新戴上,一边嘲讽地看着林菀柔,心里独自暗想。
这也难怪林菀柔会笑得如此失态,自己刚刚那没戴面纱满面黑麻子的面容确实丑陋至极,她当然不知道这是自己专门制造而成。
追其缘由,还不就是为了对付那张夫人的局,避免指婚的事情发生。如今父亲因赈灾的事情深得皇上器重,那张夫人近来又不断地替她儿子刘义符拉拢朝臣,她又怎能放过这么一个重要的人物。自己若不扮丑点,怎么逃得开这局呢。
当然这多亏了馨巧和胜蓝的帮助,这才逃得过画府里的众多双眼睛。况且扮丑的事情也做了不止一两次,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些江湖传闻。不夸张地说,倘若自己真以真面目示人,不知这貌美如花的面容得给自己引来多少乱子。
“小心笑坏了身子,在下恕不奉陪。”画颜丢下这句话,即转身离开。
林菀柔还不过瘾,想要追上前再说几番,怎知脚下一滑,竟仰头朝池塘里栽下去。
画颜转身之间瞧见了这一幕,立即条件反射似地转身飞跃向前,想伸手拉住她,结果还是太迟。只听池塘噗通一声,林菀柔便掉了下去。
“救命!救命啊!”
“快来人啊,有人掉进了池塘,快来救人啊!”林菀柔身边跟着的那丫头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着。
画颜虽嘴上不怎么待见林菀柔,实际心里并未想真正与她作对。见那般弱不禁风的林菀柔掉入了黑不见底的池塘,画颜心里也着实有些担心,没多想便要跳下池塘前去救她,可跨的步子用力过猛,一不小心把脚给扭伤,摔倒在地。
“胜蓝,看她的样子怕是不会游水,快去救她吧。”画颜按压着自己扭伤的脚踝,吃力地说道。
“是,小姐你先在这休息会等我。”
胜蓝说完正要去救林菀柔,却见另一边蹿出一人抢先一步跳了下去。
没过一会,那人便将林菀柔从池塘里救上岸,将她抱放在池塘边的亭子里。
画颜让胜蓝搀扶着自己跟了过去,这才发觉池塘的对面还有一座小亭,而刚刚下水救人的竟是萧明朗,王府的主人也在此。
画颜见林婉柔并无大碍,于是强撑无恙,平静地走到旁边的椅子旁坐了下来。
刘车儿从画颜走进亭子那时便一直睁大眼睛瞧着她,也不曾说出半句话。萧明朗则一心关心着林菀柔,连头也不曾抬起。
原来刘车儿与萧明朗早先因想避开众人,商议事情,这才来到亭中,又因途中尚书大人到访,萧明朗这才赶去前头匆忙拜见他的老师。因事尚未解决,刘车儿便在亭中等候,谁知萧明朗回来时便遇见了林菀柔落水那一幕,而之前所发生的事却全然不知,除了刘车儿。
“无巧不成书啊!”画颜首先打破气氛,笑道。
刘车儿又上前一步紧盯着画颜问道:“巧为何事?”
画颜并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一时语塞,只得扯些旁话来自圆其说。
“......有人落水,立马有人来救,不巧么?呵呵......”
正当刘车儿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亭子外面陆陆续续地来了好一大群人。
只见为首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头仰得极高,努力作出一副高傲的神情。那丫头身后的一群人,也都是十几岁的小女娃,只是后一部分人显得收敛一些。
好么,这是要打群架的节奏,画颜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一波人群。
那丫头走到刘车儿跟前,学着大人一本正经的模样,朝刘车儿恭敬地施礼,“三哥,你怎么在这?让欣男好找。”
“萧明朗拜见豫章公主。”萧明朗起身施礼。
“萧公子免礼。”
“欣男?这名字好熟悉......”画颜自语。
豫章公主身旁走出一小丫鬟傲慢地对着画颜等人说道,
“公主驾到,你三人还不赶快行礼?!”
林菀柔轻轻揩了揩面上的水珠,故装柔弱地伏地行礼。“林菀柔拜见豫章公主。”
画颜见胜蓝一个劲的朝自己使眼色,这才领悟,匆匆行了一个勉强过得去的礼。
“刚刚侍女来报,说有人掉到池塘里去了?张夫人忙于准备宴席,特命本殿下来处理此事。诸位知晓今日于宜都王府是何等的大事,如今竟还有人这般不守规矩,若是本公主查出此人来,是万万不可轻饶的。”豫章公主虽话不点名,可眼睛却一直盯着画颜。
画颜却偏偏视若无睹,依旧若无其事的在一旁游神。
而林菀柔却被这话吓得不轻,加上刚刚在池塘里浸泡过冷水,惊慌和寒冷使她浑身颤抖个不停。
这时萧明朗立刻将丫头送来换上的外衣脱下,披在林菀柔的身上。
林菀柔感激地看了一眼萧明朗,又转向豫章公主说道:“公主恕罪,菀柔是无心的......只是不知何处得罪了画二小姐,因而落到如此地步。”林菀柔抱着颤抖的身子,故装可怜地看了画颜一眼。
“你是说她推你下水?别害怕,如实说来,如你真有冤情,本公主自会替你主持公道。”
豫章公主似乎看起来很感兴趣,朝林菀柔跟前走近了两步。
一旁的胜蓝早已怒不可遏,“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却来诬赖我家小姐!”
“这里哪有你个丫头说话的份,还不退下。”
豫章公主话语间仍旧只看着画颜,然而在她那平静的面容上瞧不出一点多余的表情。
瞧着这群人的阵势,画颜心里已然明白,来者不善,只是不知,自己怎么就引起公愤了。
好一个林菀柔,怪自己被善心蒙了眼睛,如今才会有被别人反咬一口的机会。
而那刘车儿也是,从自己入这亭子以来,一举一动都变得那么奇怪,这会子又盯着自己身边的胜蓝丫头不放,莫不是瞧出什么来了?
“画二小姐,你有什么可说的?”豫章公主终于找到话头,正面朝画颜扔去。
一对十的吃亏买卖,画颜自然不会做,好汉不吃眼前亏,她故装顺从的模样说道:“臣女有错,还望公主饶恕。”
“什么?你,你承认了?!”
豫章公主惊讶地睁大双眼,放下姿态,恢复了她孩子般本来的神态。刘车儿与萧明朗也十分意外地看着画颜,但似乎对她的话存在着怀疑,林菀柔更是惊恐得愣坐在一旁一动不动,而公主身后的那群人则像狼一样盯着画颜。
画颜依旧颔首答道:“回公主殿下,是的,臣女管教丫头无方,顶撞了公主殿下,臣女有失职之罪,请公主饶恕臣女吧。”
豫章公主紧接着又问,“你要说的只有这些?”
“是的”
“她刚刚对你的指认,你可承认?”
“臣女实际上并不与她认识,也没有什么可承认的。臣女自持清白,又十分相信在冰雪聪明的豫章公主的调查判断之下,是非分明自会浮出水面,如此臣女更无需多言。”
画颜淡定自若的神态不得不令看戏的旁观群众大失所望,也令林菀柔恨极了她。
这时从那人群之中缓缓地走出一位女子来,她恭敬谦和地朝宜都王和公主俯首施礼。
“臣女徐素华,拜见宜都王,拜见豫章公主。林姑娘不慎落水之时,臣女恰巧也在此处,观得真实。臣女所看到的事实是,此事与画二小姐并无干系,许是林姑娘不慎落水惊慌之时看错了。”
刘车儿眼前一亮,又问,“你父亲在何处任职?”
素华颔首回答,“家父正是徐羡公。”
画颜听见有人为自己说话,抬眼瞧去,只见那女子生得眉清目秀,亦如木棉花般温婉可人,举止端庄湉雅,好一个妙人儿。虽身形与林菀柔些许相似,却无她风流灵动。
刘车儿,笑道:“原来是徐公之女,气度果然不凡。”
“哦?是这样吗?”豫章公主似乎想起什么,又转向林菀柔。“林姑娘,你又如何作答?方才听画小姐如此说,我竟才想起,还不知你是谁呢,你又如何能来得了我三哥的府第。”
“好了,欣男,林姑娘是我的朋友,她是我带来的,都是一场误会。”刘车儿又转向林菀柔,“林姑娘,都怪本王安排不周,没在这里多安放几盏灯,天黑路又滑,才让林姑娘不小心掉落水里,姑娘怕是误会了画二小姐。”
林菀柔一听此话,心下一沉,顿时明白,宜都王已然改口不唤自己的名字,是有意在拉开距离,而他此番又替画颜解围,就是选择站在她那边了。
尽管此时的林菀柔心里有说不尽的伤感,但也只得低头。“听王爷如此说,方才细想来,的确是我误会画二小姐了,菀柔在此赔罪了。”林菀柔说完,俯身向画颜施礼赔罪。
曲张有度,林菀柔还算识时务。而这豫章公主虽表面一副高傲霸道的模样,实际上也就是个单纯的孩子。画颜心里暗笑,并不答话,只微微回礼。
豫章公主见刘车儿有意保这二人,又深知她三哥平时喜好广交朋友,从来不顾什么身份家世,也就不再好追究。“既是三哥的朋友,那便作罢。三哥父皇就要来了,快去准备接驾吧。”
眼看就要来临的一场大风波,被宜都王府的主人刘车儿的几句话就给平息了,不得不令前来观战的那群闲人失望之极。
“好,你且先去。”
刘车儿等那一群人走远了,方才走到画颜身边,轻声说道:“设宴过后,我有话要同你说,毕竟好几年未见。”
“我......我何时与你见过面了。”
画颜慌乱地避开刘车儿灼人的目光,故装镇定,心里却不停的打鼓。难道这家伙发现我的身份了?不,最多他也只能查到当年救他的人是我,绝不会想到八爷头上。只是,他又是怎么发现我的呢?
刘车儿狡黠地瞧了画颜一眼,微微一笑,迈着他一贯潇洒的步子朝前院走去。
萧明朗早已自动请缨护送林菀柔回客房休息,他自始至终都只一心关注着林菀柔,对一旁的画颜毫不在意。画颜沉默不语地往回走,只偶尔感叹那满园凋零的杏花,如此美丽,却未曾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