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不是刘大爷嘛!这一天只有晚上一次的歌舞表演,是忘尘楼的规矩,您可是知道的呀!”牧娘见状连忙从二楼赶下来,替画颜解围,笑吟吟地对那刘痞子说道。
“什么破规矩!花那么多的银子不看美人,难道还看墙上的破字?”刘痞子歪着嘴流里流气地说道。
“忘尘楼本就不是戏院,而是专供各位文雅之士吟诗作画之地,刘大爷,你怕是走错了地吧?”牧娘虽仍然面带笑意,可一字一句都透露着寒气。
“你!......”
画颜见状,为不扫众人的兴致,便上前轻轻拉了拉牧娘的衣袖,对着她稍稍示意了一番。牧娘立刻会意,吩咐侍女拿来一盅酒,倒上了一杯,递给画颜,又转身笑盈盈地对刘痞子说道:
“我家姑娘说了,为表歉意,特地向刘大爷敬酒三杯。”
画颜见刘痞子抱着双臂抿着嘴沉默不语,便举杯一口气连喝了三杯酒,正当她放下酒杯欲往回走时,那人又开始发难了。
“我说,你这就算了了事了?不行!必须将我花出的银两双倍奉还,否则......”
“呵!刘大爷,您这吃的是从哪找来的豹子胆,敬酒不吃吃罚酒,竟敢在八爷的地盘上闹事!”
牧娘轻轻将眉一挑,半垂着眼帘,侧身从袖子里拿出手帕,擦了擦鼻尖,放重了声音说道。
忘尘楼内悄然一片,大伙都等着看眼前这出大戏。茶座的两旁也不知不觉涌来一批高大威猛,身穿黑袍的男子,原来他们都是画颜训练出来保护忘尘楼的打手,现在只消牧娘轻微的一个指示动作,他们当中任何一人的力量都足以将刘痞子一把撕碎。
“哼!什么狗屁八爷,我刘痞子还怕他不成!你现在叫他出来,我照样收拾他!”刘痞子喷着唾沫兴奋地说道。
画颜站在一旁冷眼瞧着,这刘痞子似乎与往常不同,当初被自己的无影鞭抽得大声都不敢出,如今却明目张胆地在这忘尘楼,她的地盘上惹事生非,这似乎很不寻常,莫非是,找了厉害的帮手?
她不便说话,只轻轻的拍了拍牧娘的手,示意她尽快了事,不必追究,便转身就要往回走去。
“怎么?怕了?美人,只要你陪爷过一夜,我便不再追究,哈哈哈......”刘痞子摸着下巴几根稀疏的胡子,坏笑道。
画颜自知已在忘尘楼耽搁的时间太久,娘亲和姐姐那边还不知如何交代,现在却被这小子缠着不放。几次三番的挑衅终于将她的耐心消耗无几,她愤然地转身,正要上前动手,却见那刘痞子已然跪爬在地。
“哪来的苍蝇,叫得人头疼。”
说话之人,原来便是刚刚那位身穿淡绿长袍的男子。只见他手里拿着酒杯,慵懒地半靠着坐椅,而他的脚却狠狠地踩踏在刘痞子的背上。
画颜借着通亮的灯光朝着那绿衣男子望去,却见他早已注视着自己。霎时,四目相对,他那浓眉之下亦如清泉的眼眸,仿佛一下涌入到了画颜的心里。
“这个人好是眼熟。”画颜暗自思忖。
正在这时,不知从何处飞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向着那绿衣男子的方向刺去。如此小小的伎俩,自然瞒不过画颜的眼睛,她丝毫没有犹豫,将手里的竹箫飞快的挡了过去。等众人反应过来时,匕首与竹箫早已双双落地,只不过,刚刚还是完好的竹箫,此时已被劈做两半。
众人目瞪口呆地朝着舞台上的画颜瞧去,纷纷低声议论着,无不惊讶这看似柔弱的歌女,竟然武功如此高强。然而人群之中,唯有那绿衣男子不为所动。他站起身,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随后飞快地将空杯往身后一掷,便听见人群中发出一声惨叫。
果不其然,那发出惨叫之人便是刘痞子寻来的帮凶。
画颜见绿衣男子将酒杯丝毫无误地从人群中将使暗器之人飞快地击出,动作从容不迫,且力道之威猛,如此看来此人的来历也并不简单。
画颜向牧娘轻微地点了点头,便回身朝楼梯方向走去。牧娘立即一挥手,站在茶座两旁的黑衣打手们立刻蜂拥而来,将刘痞子与那刺客一把抓起,从忘尘楼内扔了出去。
“各位客官,刚刚不小心扫了诸位的雅兴,为弥补诸位的损失,我家八爷说了,今晚的酒水全免,还请各位开怀畅饮啊!”
众人一听酒水全免,纷纷拍案叫好,忘尘楼里立马恢复了刚刚的热闹的气氛。
正当画颜继续走上楼梯之时,眼前突然闪过一片绿影,待她抬头一看,却见刚刚那位绿衣男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的跟前,而且距离极其之近,若再往前一步,自己恐怕就要与他撞个满怀。画颜一时惊慌,往后退了一步,谁知脚下竟然踏空了,整个人便往后倒去。
这时,一只温暖的大手紧紧环绕在画颜的腰间,将她一把搂了上来。待画颜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紧紧地靠在那人的怀里,还与之面面相对。
他那深邃明亮的眼眸,泛着迷人的光泽,纯净白皙的脸庞,显出棱角分明的冷俊。英挺的剑眉,高高的鼻梁,无不透露出一股傲气,然隐隐之中又夹带着一袭优雅。
画颜与眼前这个男子虽只有一面之缘,却仿佛与他相识已久,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但她仍然面不改色,连忙将其一推,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提着裙子上了二楼。
“刚刚多有冒犯,还望姑娘见谅。在下前来,只为道谢,多谢姑娘刚刚出手相救。”那男子站在她的身后,大声说道。
“不必......”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那男子一步一步跟在画颜的身后,缓缓地说道。
画颜微微一怔,顾不上心头的千头万绪,便头也不回忙乱地往雅间走去,只远远听得身后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小姐,馨巧已派人多次前来通报,只怕她快要撑不住了......”胜蓝见她家小姐回了来,急忙出门迎去,小声说道。
“准备马车,即刻回府。”
“是,小姐,回去的衣服已经准备好了,你快进去换上吧,我已经换好了。”
“朗兄,你来迟了,可要罚酒三杯。”
“车兄莫怪,在下认罚便是,三杯岂能够?千杯方足以。”
“哈哈哈......”
在雅间的房门正要关闭的一瞬间,画颜不经意地回头一看,却发现,原来站在隔壁房门那说话之人,便是刘车儿与刚刚那位男子,他们竟然认识?
画颜顾不上多想,快步回到里间的屋子,将身上的舞服换了下来。这时牧娘走了过来,隔着屏风说道:
“小姐,门外来了两位姑娘,她们是为招聘告示而来。”
“哦?这么快就有人来应聘啦?牧娘,你怎么看呢?”画颜听闻,便停下了手中的活,问道。
“我瞧着其中一位倒是符合小姐的标准,另一位是她的丫头。”
“好吧,也不差这点功夫,便见一见吧,让她们进来。”
“是”
牧娘说完便从门外将那两个姑娘领进了雅间的外屋。画颜一边整理着衣衫,一边透过屏风向外瞧去,只见那姑娘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纤腰楚楚,温婉动人,行为举止亦如大家闺秀般大方得体。只是体格稍微瘦弱了点,柔若无骨,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倒,才走了几步路,便气喘不平。
“你叫什么名字?从何而来?又为何而来?”画颜又继续装回八爷说话的样子,压低声音,问道。
“小女姓林,字菀柔,原籍江陵。揭忘尘楼的告示,应聘领舞而来。”
“林菀柔?莫不是渡桥边林府林谦大人家?”画颜吃了一惊,连忙站起来问道。
“回八爷,正是。”
“林老爷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是京城内外有名学者,你又是林家大小姐?怎么会......”
“家父前不久已经病逝,母亲也随父亲同往,如今只剩我与宝儿相依为命,家里的积蓄也都所剩无几,宅院也已变卖为父治病,如今走投无路,这才寻求八爷。”姑娘说完,低眉掩面,梨花带雨地低声抽泣了起来,那副楚楚动人的模样,惹人好不怜惜。
“你的特长是什么呢?”
“小女不才,略通琴瑟。书画,歌舞,也略微知晓。”
“哈哈哈,姑娘太谦虚了,谁不知林大小姐,是这京城有名的才女。”
画颜稍稍停顿,想了一想,便又说道:
“我们当然非常欢迎林姑娘,只是少不得要委屈小姐你将就在这忘尘楼了。不过你放心,以后你就是我忘尘楼的头牌,有我八爷在一日,就没人敢动你。”
“八爷果真豪情壮义,小女感激不尽!只是......只是小女有一请求不得不说。”
“但说无妨。”
“小女只卖才艺......”
“那是当然!你放心,有我罩着你,看谁敢撒野!宝儿这丫头,便留着继续跟着你吧,换个旁人于你使唤,恐怕也不能知心。”
“多谢八爷!八爷如今援我,恩同再造,他日小女定当涌泉相报!”林菀柔涨红了那薄纸片似的白皙的脸,拽紧了拳头,激动地说道。
“林姑娘,你二人且先随牧娘下去休息吧,不着急,先好好熟悉熟悉环境。”
“呵呵呵,八爷你就放心吧,我来安排。”
牧娘说完,便得令领着那主仆二人出了门去。
画颜也已换装完毕,与胜蓝悄悄地从侧门下了二楼,又从忘尘楼的后门,上了早已停在那等候的马车。这时牧娘也匆忙地赶了过来,将画颜落在雅间的玉箫送了来。
“都安排妥当了吗?”
“小姐放心,都已安排妥当。”
“将那套蝉丝翼便送与林菀柔吧,往后就由她来接替我,对外也是如此称。”
“小姐......”
“不必多说。对了,查一下,隔壁雅阁的人都是些什么来头。”
“是,小姐。”
马车缓缓地向前行驶着,热闹的街头也渐渐消停了下来,马蹄声一重一轻地游荡在龙蛇街上,亦如木鱼声声鸣响着。而此时的画颜却始终沉静不下来,她望着马车前摇摆不停的红灯笼,眼前突然闪现出那绿衣男子的面庞,她的心也悄悄地随之晃动了起来。他又究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