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上三月的清晨迎来了太阳向着大地洒下的第一缕阳光,树上机灵的鸟儿立马钻进温暖的太阳光里欢快地跳跃着,欢笑着,似要告知它那人间的朋友们,美丽的一天即将来临。
在城市郊区的一座别墅里,一个年轻人从自家的游泳池里探出头来,她仿佛真的听懂了鸟儿的欢语,再次扬起头朝着被阳光投射的那片区域游去。她伏靠在泳池边,嘴角微微上扬,满意地欣赏着黎明时万物苏醒之态,水面映着朝霞波光潋滟地好是美丽。每天早晨六点,游泳是她必不可少的晨练,即使秋冬季节。运动对于上了三十岁的女人来说变得尤为重要。
她叫宓文卿,是华南地区独占鳌头的一家化妆品公司的总裁,总部驻扎在上海繁华的市中心,旗下更有几百家连锁店面。在化妆品业中,宓文卿所向披靡,没有她拿不下的市场,也没有她谈不下的合同,同行同业的商人对宓文卿这个名字,无一不晓。然而他们对宓文卿的态度却又是矛盾的,首先他们绞尽脑汁,甚至不惜走旁门偏道只为与她见上一面,聊个只字半语,好在商业上攀附点关系。然而放下商业利益,他们对宓文卿却又都敬而远之,唯恐避之不及,原因嘛,可能与她寒霜般的性格有关。
当然,宓文卿如今的金钱地位以及她的一切成就得来的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容易,她并没有强大的背景支持,但她却比一般人更能吃苦耐劳,懂得坚持,她一次次从跌倒中站起,一次次的跳跃障碍,正是这些磨炼成就了她从一个心思单纯,毫无反击之力的初涉社会的大学生,到如今事业中的精英。
享够了早晨的美好时光之后,宓文卿又回到浴室洗漱了一番,换上了一身干净简约的职业装。七点,她准时来到了客厅的餐桌旁,准备享用早餐。客厅四面都是透明的落地窗,蓝天将客厅内照得通亮,不得不使人精神抖擞。她一边看着餐桌上早已准备好的报纸一边吃着早餐,然而此时她却忽然皱起了眉头。
她放下手中的餐具,朝厨房那处瞧了瞧,“梅姐,你过来一下。”
梅姐是宓文卿从家政公司请来的钟点工,如今也在这所别墅中打了三四年的工。这一早上,又或者说在这所别墅工作的每时每刻,梅姐都时刻注意着宓文卿的举动,哪怕一个细微的表情,她都一一捕捉,她的关注却又不会令宓文卿感到不舒服,而在恰到好处。当她看到宓文卿皱起眉头的举动时,就知道必然是自己有做得她认为不对的地方。
梅姐将手中的活停下,擦了擦手,急忙走到宓文卿身旁,“宓小姐,有什么事吗?”
宓文卿将桌上的餐盘往她面前的桌上推去,“梅姐,这也不是你第一次为我做早餐,怎么煎个鸡蛋也煎不好了?”
梅姐有些紧张,她知道早餐对于宓文卿来说很重要,这也决定着她这一天心情的好坏。
“这......宓小姐,是哪里做得不好,我再改进。”
“我跟你说过,鸡蛋五分熟就好,这煎得焦黄地,还能吃吗?”宓文卿将报纸合上,站起身,指着餐桌对面的明净的玻璃窗又说道:“还有,窗户上必须一尘不染,瑕疵让人看了不舒服,在我回家之前处理掉。”
“好,好,我知道了,以后的早餐我会改进的,玻璃上的瑕疵马上就处理。”梅姐愧疚地连连应诺。
宓文卿不再说什么,将沙发上的包提起,带上墨镜准备出门。这时梅姐又立马赶了过来,将保温杯递给宓文卿,“宓小姐,你早餐都没怎么吃,我给你泡好了你平时吃的麦片,路上喝一点吧。”
宓文卿点点头,将保温杯接过,自始至终仍旧没有多余的表情。正当她准备出门时,忽又想起什么,转身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梅姐。“前段时间你就说腰痛,如今还托着没去医院看看,我不喜欢做事拖沓,今儿你便抽空去吧,其余的事先搁一搁,用这张卡,我报销。”
不容梅姐分说推阻,宓文卿便掉头离去,不是她行事过于独断,只是她向来不擅长这种人情社交的场面,能避免,都尽量避免了。
梅姐紧紧地握住那张银行卡,没想到当初自己随口一说,宓文卿便放在了心上,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梅姐也早已知道宓文卿不过是个面冷心热的人罢了。
她将宓文卿送到大门外,直到宓文卿车子开动时,才准备离开,忽又想起一件事,她朝宓文卿的车追上几步,大声问道:“宓小姐,楚先生今天还回家吃晚饭吗?......”
然而梅姐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宓文卿的车早已开出几百米之远。
宓文卿当然听到了梅姐的话,她之所以选择不回答,其实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丈夫楚豪最近究竟在忙什么,因为他们已经快十多天没有见面,只简略地知道他组织团队在北京研发一个新项目。在这十多天里他们既没有打过电话也没有信息联络,她竟然刚刚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虽然公司在十年前由他们共同创建,但公司的领头一直都是宓文卿,她负责开拓市场,楚豪则给予技术支持,之前他们配合地都很好,只是最近她才忽然发现,他们夫妻交流的次数似乎越来越少了,她却始终找不到源头。
十字路口处亮起了红灯,宓文卿将车缓慢地停了下来,她的这辆白色敞篷车一路上吸引了不少路人回头张望,一旁同样等待绿灯的车辆时不时地鸣笛向她打招呼,对于这一切宓文卿早已司空见惯,无动于衷,只有她不经意留意到的街边早餐摊引起了她的注意。
只见一对年轻的情侣,正坐在旁边若无其人地吃着手里的早餐,男孩捧着一杯豆浆微笑地着看女孩满足地啃着一根玉米,他的两只手一边将热烫的豆浆杯来回替换地拿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豆浆吹凉,送到女孩的手上。热腾腾的豆浆冒着热气,在这冷气未退的三月里,将那对年轻情侣的脸暖得热乎,溢出幸福的笑容。
这对情侣像极了刚离校园时的楚豪与宓文卿。这不经意看到的场面,让她回想起曾几何时,她与楚豪也如这对情侣般幸福。刚入社会工作的他们,由于手头拮据,两人每天共同分享一份两元的早餐。楚豪会经常以不习惯吃早餐或不饿的借口将早餐都留给了宓文卿一人,楚豪对她的好她都一一清楚记得。
当年留学回国的楚豪不顾家里人的反对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与宓文卿结婚,这让她一直感动到现在。宓文卿从小父母离异,跟着爸爸生活长大的她,性格显得有些孤傲,自尊心强于他人,以至于所交的朋友也并不多。自从上大学之后,就鲜少与父亲联络,也从不回家,她的学费以及生活来源,都由她自己平时兼职赚得。直到认识楚豪之后,才稍微将她那冰块般的心融化些许。她一直感谢楚豪带给她的那些温暖,也全心全意地照顾着楚豪。刚回国的楚豪工作不顺,经济来源不多,宓文卿毫不犹豫替他补上,吃穿用度皆一细心照料,日子虽然清贫,却也过得很幸福。
后方响起了几声刺耳的鸣笛,宓文卿这才从往事中回神,前方绿灯也不知什么时候亮了,她开着车快速往公司方向驶去。
宓文卿将车停好,快步来到公司,尽管还并没有要急的事在等待着她处理,安静的公司走廊里只留下起她急促的高跟鞋踩踏的声音。
在公司的前台处,宓文卿的秘书早已等候待命,他快步地跟上宓文卿的脚步,准备开始汇报工作。
“乔建,汇报一下公司最近的情况。”
“是,宓总,你之前要求财务部整理的去年公司的总体财务数据报表,他们已经做好了,请批示。”
宓文卿接过乔建递给的文件,粗阅了一番,摇了摇头,随即又将文件还了回去,转身又向楼上办公室走去。“不达标。”
“那我通知他们再重新整理一份。”
“不必了。还有什么事?”
乔建略微停顿一会儿,抬头看了一眼宓文卿,然后又继续说道:“宓总......秦文的团队此次与ROL的合同没有谈下来......”
听到此话,宓文卿顿时停下了脚步,“什么?!煮熟的鸭子被他们整飞了?!”
乔建不敢看宓文卿的眼睛,只低头答道:“是,ROL对我们之前谈好的提议又反悔了。”
“这还得了?通知所有人上午十点开会!”宓文卿重新恢复她的脚步,极速朝她办公室走去,只是脚步声却更重了。
“可是楚总正和他的团队在小会议室开会,他们恐怕是赶不上十点的会议了。”乔建紧跟上一步说道。
“楚豪回来了?”宓文卿有些惊讶。
“是的,今天一大早就到公司了。听他们说,他们是从北京飞回上海便直接来公司了。”
“那就告知楚总有空再来吧。”
“好的。”
宓文卿在经过小会议的玻璃门前时,看到了正在台前讲说的楚豪,戴着银丝边眼镜,身材修长的他一举一动还是那么的儒雅从容,温和而潇洒,与从前刚认识他那时一般无二。
看着楚豪一边挥洒自如地讲说,一边从讲台前抬着行动迟缓地左腿迈步时,宓文卿的心像被一根根厉刺狠狠地扎着,不禁疼得她湿润了眼眶。
这时楚豪忽然抬头看了宓文卿一眼,他对她的微笑还是让她觉得那么温暖,宓文卿也回以微笑,便调头走开了。
会议开始的前五分钟,大家都聚齐在了会议室,然而会议室里上上下下坐着五十几号人,气氛却仍显得有些僵硬,连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硝烟的味道。有的人装故翻看着手里并不重要的文件,尽管他们已经重复翻看了好几次,有的人则低头写着什么,眉头紧锁,表现一副天降大任奋力而为的模样,而他们的行为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主座上宓文卿严肃的目光。
“啪”的一声,宓文卿将乔建放在她旁边的文件朝桌子的后方扔了过去。
“这是谁做的,自己认领。”
一个三十岁左右,身材矮胖且满头大汗的男子,默默地站起身,将桌子上的文件拿在手里,支支吾吾地说道:“宓总,这是我们财务部最近提交的去年公司的总体财务数据报表,上次开会您不是说......”
“我说过什么,我自己还能不知道?你不用再重复一遍。”宓文卿将背靠在转椅上,将手交叉合在胸前,严肃地说道。
“那......宓总,这份文件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吗?......”
“拿上你的文件,走人。”宓文卿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时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以可怜地目光看向那个矮胖的男子,他们对宓文卿向来说一不二,行事坚决果断的态度反而早已习以为常。
那矮胖的男子顿时满脸通红,入行十多年来,不管是从普通员工还是到现在财务总监的位置,从来都没有受到过如此的羞辱,他愤懑地抬起头望着宓文卿,拍着桌子说道:“宓总,你要我走人,可以,但你总得给个说法吧!无缘无故辞退员工,劳动合同法可不答应!”
这时,前台露露正端来一杯咖啡,准备放在宓文卿的桌上,突然被那矮胖子拍桌子的声音吓了一跳,脚下的高跟鞋也打起滑来,手里的碟盘一时没拿稳,洒了几滴咖啡在宓文卿的身上,弄脏了她那精致的米白色的西装外套。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公司上下谁都知道宓文卿有严重的洁癖,他们都等待着雷霆发怒的那一刻。
宓文卿冷冷得将眼一抬,还未开口说话,露露早已被自己吓得将手里的咖啡杯跌落在地上。
“你怎么回事!......”宓文卿正要说些什么,却被正好推门而入的楚豪给打断了。
“好了好了,下次多注点意,把这里打扫一下就出去吧。”
楚豪坐到宓文卿的右手边的座位上,替宓文卿将外套脱下,笑着说道:“没事,文卿,也就弄脏了一点,回头我替你送去干洗。你不是开会呢嘛,快继续吧。”
刚要爆发的宓文卿,听了楚豪的温柔细语,火气立刻消了一半,她顺应地点了点头。
于是又接着数落那矮胖子,“一个财务,连账目都算不清,你说留着还有用吗?”
那胖子激动地将手里的文件打开,摊在桌面上,“那好,宓总,你说我做错了,你指出来,我就心服口服!”
“你连哪里做错都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留下来?好,我便让你走得明白。光是去年一年的总销售额你就给我少写了个零,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少了一个零对公司意味着什么,除外,支出额比你做出预算额多出一半还多,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当的这个财务总监?错误我只允许犯一次,像你这种重犯,就怪不得我不留情面。”宓文卿一口气将他的错处一一数出,将刚刚的不愉快全都撒在了矮胖子的身上,直面又不留情面。
矮胖子像是被戳中了要害,脸色涨得紫红,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气愤地拿起桌上的文件,慌不择路地离开了会议室。
“这样的错误,整个财务部门都有责任。在其位必谋其职,位于高者不止是坐享优待,更有监督监检的职责,既然他没有这个能力,就不能再留下来,至于财务部门的其他人,我便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机会要懂得珍惜,在座的各位更要引以为戒。”宓文卿仍旧一贯持着冷漠的常态,面上从不露出丝毫的情绪。
忽然宓文卿将眉眼一挑,又继续说道:“秦文你来说说与ROL谈得怎么样?”
会议室里顿时鸦雀无声,仿佛他们都预感到暴风雨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