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之时,张飞亲领夜袭小队摸至官军营寨附近。
于黑暗之中,坐落于高岗上的官军营寨里,篝火点点,一眼分明。
因地势之故,从前方摸进,需要上陡坡,需要在敌军眼皮子底下往上爬,暴露的可能极大,故,张飞令人转到官军营寨背后,由后攀缘。
夜袭之士六人,六人皆着单衣,足蹬厚实皮靴,腰间挟榔头,肩背绳索两根,背后背装满毒药的酒坛两个,以及一个装着短戈的背囊。
及行动开始,第一步,便遇到了极大麻烦。
攀缘地点选在官军营寨背后,官军营寨背面虽然隐蔽,但非常陡峭,夜袭士们只带了钩挂寨墙的绳索,未带爬坡工具,于是乎就困在了坡下。
此次张飞跟着来了,要是张飞没跟来,士卒们自己就会想办法解决问题,张飞来了,士卒们就不愿动脑子了。
几个夜袭士悄悄摸了回来,问张飞坡该咋爬。
张飞正等着袭营成功的好消息呢,结果等了半天,连坡都没爬就自己退回来了,张飞气的不行。
张飞心里骂骂咧咧的,强忍怒意。
“等着!”张飞训斥一声,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寻思了下时间,他让士卒们等在原地,他自己回去了。
因怕蹄声暴露,来的时候张飞就没骑马,回去的时候自然也没马可骑,张飞是凭两条腿狂奔了二十多里地一气跑回了营里。
这一阵跑,把张飞跑的跟狗一样呼呼喘气。
回了营,张飞立召来军匠,令军匠立刻赶制一架长梯出来。
工匠们得了军令,又听张飞说只需爬一高坡,梯子不需太长,于是,为赶时间,工匠们便以两根丈八步槊为轴,在步槊之上砍出了一些小豁口,再拿绳子把左右豁口一绑,梯阶就出来了。
而后,再取两根步槊,用同样的方法去制作,又一架短梯顷刻而就。
类似的梯子,匠人们做了三架,每一架都一丈八尺高,三架若接续一起,长可五丈有余。
张飞把三架梯子扛起,不做停留,撒腿直奔敌营而去。
良久之后,已等待许久的夜袭士们,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张飞。
张飞把梯子交给几个夜袭士卒,恶狠狠的骂道,“梯子给你们拿来了,要是事干不成,给老子等着!”
张飞都成了跑腿的了,跑前跑后的,这要是把差事办砸了,后果不能想象。
几个夜袭士卒抗起梯子,再次摸到官军后寨,他们到了土坡之下,竖起梯子一试,不够长,不得已,几个士卒只能拿绳子把两架短梯接续到一起,两架短梯相接,长逾三丈半,终于能触及顶端了。
两人在下扶梯,一人踩着软塌塌的梯阶小心翼翼的向上爬,爬到了高处,寨墙就在眼前,攀爬的士卒隔着寨墙偷偷往里看了看,寨墙之后,没有人影聚集。
确定安全,士卒取下绳索,抛绳钩挂,再缘绳攀缘,一气呵成。
出发之前有交代,昨夜火攻之时,敌寨寨墙之后埋有竹签,好几个人因此负伤,有教训在此,士卒翻过寨墙之时,很是小心的往下跳。
深夜中的官军营寨,一片静谧,在偏僻的角落,冬的一声重物落地的轻响声响起,随后又陷入安静之中。
夜袭士卒落地之后,小心防备着地上可能埋着的陷阱,他小心翼翼的抬脚贴着地面走,结果果然如预料的那样,地上有很多支愣的尖刺,脚摸黑挪动之时,不时碰上这些尖锐物体。
——
一段时间后,夜袭士卒陆续摸进了敌营,他们在敌营搜寻一阵之后,成功的找到了水井所在。
到这一步,行动不得不戛然而止了。
水井所在的地方,正好是官军守夜士卒歇息的地方,几堆篝火把水井围了一圈,火光把水井周围照的亮亮堂堂,根本没办法趁机接近。
几个夜袭士卒隐藏在附近帐篷旁的阴影中藏着,他们紧紧盯着水井,等待着机会。
可是,等了很久,期间虽然不时有官军的巡营队离开,但每次都只是离开一队,水井旁仍有人在看着。
至此,行动或许可以宣告失败了,可以撤退了。
外面,张飞伏在一丛杂草之中远远的观察着官军营寨,静等消息传回。
时间缓缓流逝,夜空之上,月亮不住向天边滑过,已滑过半个夜空。
张飞在等了一个时辰或者更长的时间,他仍然没有等到夜袭士卒回赶,张飞此时有了不妙的猜测,他猜测,很可能是摸进去的士卒被人家抓了。
但从官军营寨似乎没有传出什么厮杀的动静,仍是静悄悄的,这就让张飞拿不定主意了,只能继续等着。
于渗透进敌营的几个义军士卒而言,所过的每一秒都是煎熬,他们就趴在敌军营帐边上,耳边听着帐中敌军打鼾的声音,敌军的巡逻队就在他们眼前时不时走来走去,随时可能被发现,巨大的心理压力压的众人透不过气来。
有人已经想开熘了,一士卒悄悄往后拽了拽旁边人的衣服,示意撤离。
被拉拽的人小心的四周看了看,看巡逻队暂时没过来,他压低声音跟兄弟几个说到,“毒药给我,哥几个先走!”
“那……那你咋办?”有人焦急问道。
“你不管我!”决议留下的人冷冷的打断。
几个夜袭之士只是为了任务临时凑一起的,彼此之间并无多深的交情。
有人愿意留下送死,于其他人而言,还巴不得呢。
生死关头,有人会义气当头,有人会自私无比。
众人留下了所携带的毒药,悄悄摸了回去。
不久之后,久等未有消息的张飞,终于听到了脚步声临近,他摸向了腰间短刀以作防备。
“谁!”张飞压低声音喝问一句。
“三将军,是我!”夜袭士卒回声道。
听到是自家士卒回来了,张飞心里一喜,他以为是投毒成功了。
张飞预备领着人回去,几个士卒却犹犹豫豫说起,投毒没得手,官军看的太严了,有一个弟兄还留在里边。
张飞闻言大怒,他倒不是发怒投毒未成,而是发怒这几个狗货丢下生死弟兄独自逃命,真个小人!
张飞怒不可遏,他怒骂道,“若是那弟兄回不来,俺要你们全部陪死!”
虽是黑暗之中,看不见张飞怒容,几个临阵逃脱的士卒心里如坠冰窖。
——
也不知此寨官军是故意把篝火围着水井布置,还是只是凑巧,反正,等到天蒙蒙亮之时,留下潜伏的那个士卒仍未等到投毒时机。
到此,整个计划似乎已经完全失败了,再等上不久,等天亮了,等能见度再好上一些,官军很快就会发现趴在营帐边的外来者。
转机在不经意间发生了。
在天将亮之时,突然之间,官军营寨里响起了冬冬冬冬的鼓声。
在鼓声响起的刹那,整个官军营寨顷刻间就喧嚣了起来。
在井边守着篝火守了一夜的巡营士卒在听到鼓声时,着急忙慌的赶紧起身朝某处走去,各军帐之中,响起凌乱的人声,紧接着,有官军士卒边穿衣服边往外跑。
虽不知此是发生了什么,但等了一夜都未看见机会的袭营之士,他此时终于看到,水井处无人看守了。
不作迟疑,这个趴的胳膊都麻了的袭营士,蹲了起来,把怀里绑成一坨的酒坛抱起,他对着井口,奋力一掷。
多个酒坛缠成的大旮瘩在空中划出了漂亮的曲线正中井口,两息之后,从井里传出扑通一声响,响声很大。
声响惊动了很多人,一官军士卒回头朝井水处看了一眼,他诧异问向身旁的人,“将是啥响了?”
“不着,石头掉下去了吧。”旁边的人随意答了一句,而后催促到,“管他做甚,快走,慢了又得挨训了。”
值此时,鼓点冬冬的响个不停,加之纷乱的脚步声,干扰了酒坛落水的声音,意外的给投毒发出的声响提供了掩护。
鼓点是集结的信号,大量官军士卒从帐中匆匆走出,匆匆朝集结点过去,有好多人从水井旁经过,许多人离水井只一步之遥,只要低一下头就能看见飘在水面上的酒坛子,结果路过那么多人,一个人都没留意去看。
官军士卒都着急着去集结,那个投毒完毕的义军士卒,他该撤离了,他撤离的方法很是粗暴简单。
他不躲不藏的,他低着头大摇大摆的穿过人流往营寨后方走过去,因为旁人急着集结,对他没有留意,再加之天色还不那么亮,看不清楚人脸,以至于让这人有惊无险的从人群中穿插过去了。
径自走到墙边,看着两人多高的寨墙,袭营士顾不得再拿绳索,他一咬牙,后退一步,勐的向前一个助跑,跑到寨墙边上的时候,脚往上勐的一蹬,踩着墙往上蹬了两下向上窜了一截,借此一窜,手能够到寨墙顶端了,手扒着墙一个借力,扒了上去。
生恐慢一点就被人逮住,这人翻过墙之后,不敢稍有停留,直接朝下跳了下去。
官军营寨的后墙,乃是一个笔直陡峭的陡坡,高度三丈多,这慌不择路的跳下去,冬的一声,这人摔蛤蟆一样摔到了地上,差点要摔断了气。
——
隐藏在草丛之中的张飞一众,听见官军营寨鼓点大鸣,直以为官军察觉到了异常正击鼓聚兵,张飞恐再待一会儿官军就出来搜查了,他正犹豫着走是不走之时,却看见,一个模湖的人影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待走近,一看,竟然是自家去摸营的士卒。
见此人还活着,张飞心里大喜,“把人背上,快走!”张飞吩咐。
当天色渐渐明亮之时,张飞一众已离开了官军营寨,紧赶慢赶的回赶。
与此同时,在官军例行集结之后,待聚集起的官军士卒再络绎散去,此时,水井当中,本来漂浮在水面的酒坛子因为慢慢的被灌进了水,终于灌够了足够多的水,酒坛子终于下沉下去了。
官军的伙夫们拿桶到井里打水的时候,井里水面平静,什么异常都看不出来。
在未察觉到异常的情况下,伙夫们照常从井里打了水,提着打好的水去升火做饭了。
投毒计划的第二部分计划在随之发动。
天光放亮之际,义军的众多军医匆匆动身去了预先安排好的地方。
一部分军医到了官军营寨周遭路口之处待命,另一部分军医则乔装打扮了一番,然后趁城门开时进了洛阳城,直奔城中大小医馆而去。
洛阳城城北,一处医馆,在太阳刚升起之时,医馆的伙计打着哈欠刚把门刚一打开,突然看见一背着行囊衣衫褴褛的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口中还哭嚎着什么。
伙计心热,以为是有急病的百姓来求助来了,他赶忙把人迎到堂里。
很快,此处医馆的医师听到消息,衣服也顾不得穿好着急忙慌的出来诊治。
两下一接触,一交流,发现,不是来看病的百姓。
衣衫褴褛的人自言是外地医者,因家逢大事,不得已来洛阳某生路,祈求医馆收留则个,请求允许在医馆门前支个摊谋个营生。
医馆有些为难,要是接济些钱财倒是无所谓,可在医馆门前支摊,万一此人医术不行,岂不坏了自家名声。
为求谨慎,医馆的人认真的摸了摸底,问了些医理药石上边的学问,问下来,发现此人水平上佳,乃良医也,医馆打消了顾虑,同意让在门口寻个营生。
医馆好心,想招揽外地医者,外地医者婉拒;想让外地医者进堂营生,仍是婉拒。
看此医者衣衫褴褛的太过狼狈,医馆给了身好衣服,这次,医者没有婉拒,把衣服换到了身上。
清晨刚开始,洛阳城刚开始喧嚣,如果有有心人留意,就会发现,城中大小医馆忽然同时之间被自称外地遭难的医者前来投靠了,这些外来医者,都是同样的说辞,都说想借门前空地支个摊位某个营生。
这是投毒计划的第二部分。
正如火攻之计,火攻之后,就算把官军营寨烧了,官军兵力仍有可能聚而不散,故,还要另设方法确保官军兵力溃散。
同理,投毒成功以后,官军仍有可能去找医师解毒恢复战力。
为了防止官军解毒,第二部分计划的内容便是,尽可能绝了官军解毒的机会。
洛阳医师众多,总不能把所有的医师都杀了,所以,只能是,狸猫换太子,只能设法让自家的军医被官军请到,去给官军解毒。
如此以来,便有了巨大的操作空间。医师要是有不好的心思,想让病人病多久,就能让病人病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