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营,田卜等一群军医选好了愿意参与试药的几十个青壮汉子。
人们听说要试药,听说是军师做出的药,因李孟羲信誉实在太好了,民夫们丝毫没有犹豫争抢着要参与。
田卜从调了数顶帐篷在城中寻了几处偏僻的地方,把参与试药的人员每一组十人分开安置。
人员安置好之后,田卜把生火做饭的炊具还有碗快还有三四日的粮食,一块留下了。
他嘱咐众人,吃饭就在帐篷里吃,不得随意外出。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田卜开始挨个给人发药。
民夫们端着碗接药,见田卜每人只给小半勺面粉一样的白色药粉,也太少了,民夫们开口想多要一点,而田卜,一点也不愿多给。
整个测试计划,田卜全部按照李孟羲交代的来。
第一个帐篷,帐篷在城中,帐篷里住了十个人,这十个人,都是染了风寒,咳嗽连连流涕不止的病人。这第一组十人,田卜每人给了半勺清水煮柳皮煮出的药粉。
到第二组,第二组在东城城角,第二组也是十个人,这十个人,也是染了风寒的人,对这第二组十人,田卜给煮了一些几乎没什么用的甘草煮的水,骗着众人把甘草水喝了。
第三组,十个风寒病人,田卜给每人发了半勺用石灰水煮出的药粉。
第四组,也是十人,这一组,不给任何药,田卜嘱咐众人在帐篷里呆好,无令不得乱动。
第五组,第五组人最多,此一组,共三十人,这一组,每一组十人,三组分用了三种常见的治风寒的药方。
田卜很期待,他很想知道,到底是军师给的白色药粉好用,还是草药方剂好用。
在田卜忙碌着试药的时候,另一边,铁匠营的匠人们找到了李孟羲,铁匠们把“加热网”做好了。
铁匠营送来了一个巴掌大的铁皮,铁皮上用凿子给凿出了很密集的孔洞,李孟羲拿着铁皮看了看,他感觉铁皮像是苍蝇拍一样,好多好多的孔。
这样一个多孔的铁皮,完全符合需要。
铁匠好奇的问,“军师,这东西是做啥弄的?”
李孟羲想了想,“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跟苍蝇拍一样满是孔的铁皮,这块铁皮属于是铁丝网的替代品,铁丝不好弄,连带着铁丝网也不好弄,所以,便只能用铁皮替代。
李孟羲带着铁皮来到了匠人营地,他张罗了一些匠人。
李孟拿着小棍子在地上一阵划拉,在地上画了草图。
接着,李孟羲给匠人们解释着,“风箱——连个长管——长管中间,把铁皮卡进去——再接一截弯管,弯管要能伸到水瓮里。
清楚了吗?”李孟羲抬头问。
东西不难,一听就懂,匠人都点头说懂了。
——
之后的半天,李孟羲没怎么管,任由匠人们自己折腾。
整套加热设备,原理跟电吹风是一个原理。
让风冷吹过热的铁网,使凉风变成热风,热风再顺着管道引到水瓮里,以加速蒸发,整个原理是这样的。
结合现有的技术,没有电动吹风机,所以就用风箱代替;小小的一个电热铁丝网也没办法解决,所以,就弄了一个多孔的铁皮,铁皮带着长柄,长柄放在火上加热,热量传导之后,整个铁皮就变得赤红滚烫,这就完美的替代了电热铁丝网的作用。
针对李孟羲布置的任务,几个铁匠,几个木匠,还有几个闲着没事儿凑热闹的陶土匠人,一群人凑一堆儿一商量,铁匠们说得先打熟铁皮,再把熟铁皮卷起来卷成筒子,而木匠们说,可以找一根长竹子拿火烤弯一样用。
至于凑热闹的陶土匠人,则说,铁太贵,竹子不耐用,还是陶管耐用且便宜。
三方匠人谁也说不过谁,分头忙碌去了。
半天之后,匠人们把一套东西做好了。
铁匠们用铁皮卷了长长的铁管,铁管从风箱连起,一段铁管之后,中间是加热网,加热网长柄突兀的露在外边,再后一段铁管,铁管下弯,不复笔直,下弯的一段正是配合陶瓮的结构而特制的。
木匠也做了加热结构,加热结构却是长竹竿做的。
陶匠们还在烧制着陶管,尚未完成。
李孟羲检查了两套器具,铁管肯定没问题,但是,竹竿似乎不行。因,铁丝网要加热,竹筒不耐热,会被烧掉的。
加热器具完成,开始测试。
弄来两瓮清水,一瓮旁边放着,另一瓮,配上加热器具。
李孟羲让人从别处挪来一堆火放在铁丝网长柄处,用火对着铁丝网加热,很快,长柄烧的通红,又一段时间后,铁丝网也被烧热了。
看预热差不多了,李孟羲令人在一头呼哧呼哧的拉风箱。
风箱一经拉动,风顺着铁管往里吹,冷风经过了灼热的铁丝网之后,从另一头吹了出来,李孟羲伸手到出口那里试了试,出口处的风热乎乎的。
跟电热吹风机一样的风就这么制造出来了。
匠人那边拉着风箱呼哧呼哧的不停的拉,热风呼呼的往水瓮里吹,因为用的是铁丝网,没有对着炭盆吹,所以,就没有了炭灰的污染,干干净净的。
李孟羲估计,要想把一瓮给蒸发,估计得好久。他抱着手臂在边上等着。
旁边,匠人们看着一套风箱啊铁管啊之类的东西,看的不明所以。
李孟羲身后,一名匠人拿手碰了碰李孟羲肩膀,轻声问,“军师,这是做什的?”
匠人难得发问,李孟羲就跟匠人们讲解起来,“你们知晓晒衣服吧?”他问。
匠人们都说知晓。
“那,晒衣服的时候,有风衣服干的快,还是无风干的快?”李孟羲接着再问。
“有风。”
“有风干的快。”
匠人们七嘴八舌的回答着。
“嗯。”李孟羲点了点头,“那,天热有日头干的快,还是没日头干的快?”
“自然是有日头干的快。”匠人们答说。
“便是如此,”李孟羲道,“热了干的快,有风也干的快,故而,得热、风相合,才能让水干的更快。”
指了指烧的通红的铁网,李孟羲道,“铁网烧热,冷风一过,便成热风了,可听懂了?”
经李孟羲这么一讲,匠人们听明白了。
听明白之后,匠人们再去看这风箱啊铁管啊的一长熘的东西,能看懂为什么这么做了。
过了一会儿,有匠人出声说道,“哎?军师,你说对着铁管烧,是不是也一样?铁管要是热了,风过去不也成了热风?”
经匠人这么一提醒,李孟羲眼睛亮了一下,对啊,何必只盯着铁网加热呢,铁管耐烧,何不直接烧铁管呢。
李孟羲立刻把火堆挪了挪,他把火堆整个挪到了铁管下边,火焰熊熊燃烧着,很快,连同铁网,连同长长的铁管都灼热了起来。
李孟羲再次把手伸到出风口那里感知了一下,果然,把铁管一同加热了之后,出来的风变热了很多。
小小一个改进,让风的温度增加了不知多少。
李孟羲感到此方法很有价值,他立刻取出纸笔写下了军票赏于出言提醒的那人匠人。
匠人接过军票,先是一愣,然后笑着把军票接下了。
经此又一次奖赏,无疑再一次加强了匠营启智用智的氛围。
——
热风风干的效果是极好的,就比如电吹风吹头发的时候,呼呼一吹,不一会儿头发就干了,热风干燥的速度十倍于自然晾干的速度。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两瓮清水产生了明显的差别。
静置放着的那一瓮,水依然是那么多,丝毫未变。
而通入了热风的那一瓮,水已经蒸发下去一指深了,把手伸进去测试水温,水只是稍感温热,一点不烫。这说明,水是在极低的温度下蒸发了,水温极低,根本不会破坏药性。再检查水的清澈状况,因为用的是铁网和铁管加热,没有用火盆,也就没有炭灰吹到水里,因而,被热风吹了很久,水依然是干净清澈的。
测试到此,没必要继续了,李孟羲令人撤去了火堆,并把器具收好。他嘱咐匠人们,类似的器具需要再做出最少二十套备用。
二十套器具,需要二十个风箱,制作风箱是木匠营的活,木匠队长过来问李孟羲要材料,李孟羲眉头一皱,“做风箱一定得鸡毛吗?能用别的吗?”
鸡毛不值钱,但是要得鸡毛,得先杀鸡,军中鸡鸭不多,鸡鸭留着下蛋都不够,拿去杀了取毛,无异于杀鸡取卵。
木匠队长想了想,“用皮子也成。”
李孟羲不是很懂,他不清楚皮子是怎么做成风箱的,结果,木匠一番讲解,李孟羲了解到了另一种鼓风器具。
李孟羲了解到一种称之为橐(tuo)的东西,在木匠的描述中,这种鼓风器具,是一个巨大的气球一样的东西,抽一下,吸气膨胀,按一下,气吹进去。
木匠说的很简单,抽一下按一下,一下膨胀一下压缩,只此而已。
李孟羲听得很疑惑,他不理解,为什么抽一下就能完成吸气,为什么是会从外边吸气的而不会把炼铁炉里的气给吸走。他追问木匠,想问清原理,木匠支支吾吾讲解了半天也没讲明白了。
李孟羲意识到了,木匠会做归会做,但是讲不清楚。
李孟羲觉得,还是等木匠把这个橐(tuo)做好了之后,再拿来拆开看看,当能弄懂究竟。
做橐(tuo)需要皮革,李孟羲想起,似乎从涿州出兵以来,这一路上,战死的战马,杀掉的牲畜,加上缴获,军中积攒的皮革可是超多的。
带着木匠去了淄重库,在淄重库里反了半天,翻出了许多连毛都还未刮的皮革。
皮革堆放久了,味道很难闻。
李孟羲央人抬出了一大捆皮捆,他问木匠,“做这个橐,需要多少皮革?”
木匠还在算着,李孟羲手一摆,“算了,给你五张,拿去用,用完再找我要。”
五张皮子,牛皮三张,马匹两张,单张重量超过二十斤重,五张可就百十斤了。
匠人把沉重无比的皮子扛起,带着皮子回营去了。
木匠走后,李孟羲拿脚踢了踢几乎要发霉了的皮革,他摸着下巴寻思,皮革该怎么揉制来的,皮甲又是怎么做来的,军中储存的毛皮少说有几百张吧,几百张皮估计能做千具皮甲。
想到这里,李孟羲决定去找皮革匠人问一下,看能否把皮子给处理了。
再说那个扛了皮子走的木匠,木匠扛着一大捆子皮革回到了营地,把皮子撂到地上之后,解开绳子,拿起一张皮子抖开了看,好大一张牛皮,很完整,少有窟窿眼儿。
这时,同僚们过来,好奇的问,“哪拿来这么多皮子?”
同僚扫了一眼皮子,赞叹,“这皮子好啊。”
木匠也赞叹皮子的质量,“军师给的。”木匠说着把皮子抖了抖叠了起来,他对同僚们道,“军师让做皮橐子,做二十个,我一个可做不及,谁得空来帮帮忙?”
听闻是军务,立刻一堆人过来说有空。
木匠当中,好多人都会做皮橐,只是,平日做的时候,都是用碎皮子破皮子给缝起做的,整张的好皮子太贵,没人舍得拿来做。
调拨来的几张皮子都质量上好,不少木匠觉得有点可惜。
此中,义军强大的后勤能力又一次发挥了作用。
军中诸营,第一营是木匠营,后边,铁匠营,屠匠营渔营等先后建立,其中,屠匠营建的也非常的早。
当时屠匠营建立的起因是,有一夜大雨,雨水把两个老牛给淋死了,等天晴想行军的时候,发现死牛很难运输。所以,不得把死牛屠宰了好便于携带,可屠宰的时候,发现屠宰用具还有屠宰人手都缺。
考虑到,征战之中,战马牲畜必多有死伤,因而,快速处理死伤的牲口乃是必要。
有此考虑,屠匠营便顺势建立。
当时组建屠匠营时,全军当中选拔了最经验丰富的屠宰匠人,这些屠宰匠人每一个都是经验极其丰富的老手,正因如此,经这些熟练屠匠剥下来的皮子又完整又干净。
若是当时没有一早组建屠匠营,那么战场上处理伤死战马只能由普通士卒来,那么现在仓库里的就会是破破烂烂满是刀口的劣质皮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