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刘关张三人等候在寨门之外,不消片刻,凌乱的脚步声中的,一伙黄巾从黑暗中走来。
为首之人正是刀疤脸,其身后跟着的是神情忐忑的黄巾众人。
“你等可愿归降?”关羽喝问。
“我等愿降!”黄巾众人拜倒一地。
黄巾三十七人来降,人不多,但意义非凡。
这是第一部主动来归附黄巾。
这一小部分黄巾的到来,造成了一定的麻烦。
因为按招抚之完整流程,分粥,医诊,赠药,再之后征收草鞋借此立信,然后挑选各类人才,再把剩下的人散去民夫营,这是一整套的流程。
营中俘虏已经挨个看完病了,已经开始编草鞋了,晚上刚把草鞋大张旗鼓的收了一遍,俘虏们都知道编草鞋能换粮。
第一批俘虏,已进展至招抚流程的中间阶段,而这第二批来投的,还未开始任何第一阶段。
如果直接把这批三十七人,直接丢进俘虏营不管,那这三十七人中,有急病的人不管,明天就死在军中。
再有,这三十七人,不知编草鞋能换钱,少了这一个步骤,问这三十七人中,谁会骑术,谁射箭射的好,此三十七人心有顾忌,不完全信任义军,于是遮掩不言,于是,人才就不能挑选干净。
三十七人之中,骑术射术人才不可能太多,但蚊子肉再小,也是肉。
刘备站在寨门外发呆了好一会儿,以致让气氛变得尴尬了,黄巾三十七人忐忑不已。
忽然刘备回过神来,面露笑意,鬼使神差说了一句,“你们分粥……你们吃过了吗?”
一句话,问的黄巾众人愣在当场。
后面,有人嘟囔,“跑了半天,哪吃了……”
刀疤脸立刻一眼瞪了回去。
“哈,没吃呢是吧,走跟我入营,开饭!”刘备哈哈大笑。
招抚之法是众人商议而成,前后改整补充多次,方才成策。
不依策行事,刘备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招抚了,索性就古板教条的一丝不苟一步一步来。
第一步,自然是分粥。
刘备领着俘虏,没往俘虏营去,而是去了一边另外的空地上,把三十七名黄巾押到那里,然后收起兵器,卸其甲胄,并收缴其额上黄巾,丢入火中一烧而尽。
那边,大半夜张罗起的伙夫,打着哈欠支起陶瓮添水煮粥。
正好,田卜等几个军医被叫过来,还没回去,正好给此三十七人诊断一遍。
田卜跟刘备一样的恪守教条,人虽只三十七个,田卜该准备的东西却一样不少。
田卜不辞辛苦的回伤兵营取了一些肥皂水过来,然后严令黄巾俘虏一个个过去,把手脸认真洗干净。
在诊治阶段,因为李孟羲不在,田卜便自己抱着酒坛,拿着几块沸水煮过的小布块,看谁有外伤,就倒酒精给其消毒。
其中有一人,脚被刺扎到了,伤口溃烂化脓,很严重,脚趾都黑了,田卜皱眉,不嫌脏的不辞辛苦的用热水把俘虏脚给洗干净,而后,小心把伤口用酒精擦了数遍,再用麻布绷带缠了一圈。
“好了,莫要沾水。”田卜交代完,一抬头发现面前俘虏,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非亲非故,田卜不嫌脏的给俘虏洗脚,直接让历尽苦难的俘虏崩溃了。
黄巾俘虏一个大男人,好没道理的嗷嗷的哭。
田卜很尴尬,不知俘虏是到底怎么了。
酒精是疼啊,可不至于哭的比小孩子还厉害吧。
这一幕,完全落到了黄巾三十七人每一个人眼中。
黄巾众人神色极复杂。
方才田卜举动,不过是田卜日常行医中,再普遍不过的做法,但看在俘虏眼中,俘虏心中波澜起伏。
黄巾众人为何造反,因为活的下去了,活的不像个人,没料到,一来义军军中,竟然被对待的像个人了。
黄巾众人挨个看病,有人拿到了药,直到伙夫们把粥煮好,所有三十七人,全都沉闷着。
他们像是被震惊了一下,连闲谈都没心情了。
伙夫干活又是跟和刘备跟个军医田卜如出一辙的呆板,就三十七个人,伙夫煮完粥之后,还是加了凉水。
俘虏们就三十七个,也得排队,一个个上前,一个个领粥。
端到粥,粥不热,直接能喝。
本来跟着头目大老远跑过来累的精疲力尽心里对头目多有不满的黄巾俘虏们,俘虏喝到热粥的时候,对头目的不满顷刻消散。
简直周到,来了就能吃饭。
俘虏三十七人吃过粥交上碗,席地而坐。
旁边有一队乡勇看管着他们。
刀疤脸好心,想说让官军大哥去睡,他们决计不乱跑。
看守的士卒冷哼一声,狠狠地瞪了刀疤脸一眼。
还他娘的好意思说,就因你这狗日的逃走,巡营的人人挨了军法官的鞭子。
不看着,你说不跑就不跑?
俘虏被抓起来,按惯例,俘虏应该是夜夜惊忧的。
然而黄巾三十七人被看押在那里,竟然没一点担忧之色。
有人过于放松了,坐着不一会儿就打瞌睡,要睡着了。
一夜星辰变幻,月相翩跹。
天色渐渐亮了,疲惫不堪的刀疤脸仰头看天,一夜睡不着。
天更亮的时候。
“咯咯咯~”
一声清亮的鸡叫声从不远传来。
刀疤脸闻鸡叫声,诧异的转头看过去。
在第一声鸡鸣之后,公鸡咯咯咯咯的此起彼伏,不知多少公鸡在叫。
这官军里,还有鸡吗?
刀疤脸脸上有意动之色,手伸进怀里,摸了摸怀里的一块硬物。
此时,躺在破草席上的老父醒了,老的糊里糊涂的老人醒来就说胡话,“四儿,咱们是到家了不?”
刀疤脸啼笑皆非,“爹,哪是到家了,咱们家不是烧了吗。”说着,把老父身上的破衣服给拉了拉给盖好,刀疤脸关切的问,“爹啊,你喝人给了药(yue),你好点了木?”
老父不说话。
公鸡咯咯还在叫。
老父又糊里糊涂的又问,“四儿,咱们是到家了不?”
刀疤脸面有萧索,“爹,咱木到家。”
“到了到了!”老父不依,拿手拍自家儿子,“你木听?那不是咱家老公鸡叫?你听吗。”
刀疤脸无奈,轻拍着老父的手,“爹,那不是咱家老公鸡,人介哩。”
老父是听到鸡叫,误以为是还在家里了。
人老了,越来越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