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人生天地,忽如行客
根据顾连州的反应,似乎他的气已经消了一些。
白苏心情大好,精致的面上始终挂着一丝浅笑,时不时的向顾连州瞟上一两眼。
政议会已经开始了,主要是针对北魏的战书。
半个月前,北魏向雍国下了战书,要夺回属于他们北魏的三个城池。
这本来也没什么好议论的,可是居然同时发现大雍周边的几个小国也都蠢蠢欲动,那些小国本是年年要向雍国朝贡,本也不足畏惧,但若他们趁着北魏和雍国大战之际趁火打劫,或者根本就是与北魏合谋,雍国边境危矣。
“可有派使者前去?”云庆王道。
云庆王在众皇子之中排行十六,今年十八岁,他天资聪颖,很得雍帝欢心,更是太皇太后的宝贝疙瘩,所以即便早就有了封地,也不曾迁往。
白苏略略扫了一眼,见他一双杏核眼与太子刘熙颇为相类,腮边有些肉肉,十分孩子气,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许多。
他说的使者,实际是指纵横家,凭一张嘴去说服别国停兵,或出兵相助。
顾风华见她眼神又看向顾连州,低低笑道,“纳兰公子对我大兄很感兴趣呢!”
“尚京城对他感兴趣的人比比皆是吧,纳兰俗人而已。”白苏笑盈盈的把面前的空杯子微微向前一推,后面立刻便有小厮上来倒茶。
“尚京城对在下感兴趣的也比比皆是呢。”顾风华声音中隐隐含着笑意,却没等白苏说什么,转而道,“纳兰兄如何看北魏战书一事?”
白苏饮了一口茶,道,“听闻风华公子从来只爱逐风/流,世人只道风/流是浅薄,但在下看来,逐风/流也不简单,得耐得下心才行。”
顾风华表情微微一顿,随之是更加雍容的笑意,“说的是,风华只是追风逐流之辈,纳兰兄才是真风/流啊!”
这厢一番太极打的从容,而那些政论者已是满面沉重,都陷入沉思之中,连张丞相也不例外,如此一来,顾风华和白苏这里笑的欢快,便显得突兀之极了。
七王看向白苏,狭长眸子黑沉,“本王见纳兰公子从容不迫,可是有了好计?”
白苏此次前来,全是为了顾连州,在家里见不着他,就追到各个宴会上,关于国家军政,风流雅事,她一概不感兴趣,也没有那个心力去感兴趣。
“纳兰只是一介商贾,殿下抬举了。”白苏道。
此话一出,众士子面上诧异,纳兰修如此才学,居然自认是个低贱的商贾!
“公子才学高博,当自重才是。”张丞相说有些规劝的意味,他十分欣赏纳兰修的才学,自然不希望他言行有失。
白苏哗啦一声甩开白玉扇,笑的倾国倾城莫可比,“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何必如此拘泥于身份,纳兰不懂军政,只不过是闲云野鹤而已,方才只觉与风华公子甚是投缘,扰了诸君实在是罪过!”
人生天地之间,忽如远行客。
众人静默,这句话分明有着垂垂老者、将死之人的淡薄,张丞相一把年纪也不曾如此看淡生死,他不敢相信,这居然是一个还未及冠的少年口中之语,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人生几十年,犹如弹指之间,人生于世如是远行,只是暂时路过而已。
顾连州抬眼看她,墨玉似的眸子微微颤动,她居然,已经如此的淡薄生死了?
白苏虽然死过一次,但她仍旧比谁都怕死,可是命不由人,只好平素想想这些诗词,来抚平自己心中的恐惧。
接下来的政论,明显没有刚刚开始那般热烈了。人都是天地间的匆匆过客了,再论这些仿佛也没有多少意思。
但是人家打上门来,总不能束手待毙吧。
“照我说,不如就令陆离统兵,他从前乃是北魏的铁血将军,现如今用来对付北魏,岂不痛快?”座下有一穿着儒袍的大汉嚷嚷道。
这人五大三粗,面目粗犷,穿着儒袍实在是令人忍俊不禁。
白苏倒是头一次听说,陆离居然曾经是北魏战神,怪不得,怪不得聚贤会上,她吟那首诗之时,他会露出那般神情。
“你这心思倒是够歹毒。”士子中有人讥笑道。
那大汉却不觉是讽刺,反而得意洋洋道,“人道是,无毒不丈夫。”
“万一那陆离念及旧主,就算勉强领兵,到时不肯用心,我大雍众将士岂不是去送死!”那士子冷声道。
下面争论激烈,这边的王侯公卿却开始思虑让陆离出征的可行性。
白苏有些开始同情陆离了,不管他因何而降雍,在这里没有实权倒也罢了,若是让他去领兵攻打自己的旧国,实在是太残忍了。
接下来的议论,白苏没有兴趣再听。
而她用虎狼之药强行刺激元气,以前能坚持一整天,现在只一会儿,就有些支持不住了,坐在几前,昏昏欲睡。
顾连州余光瞥见她的模样,心中有些气恼,明明是病入膏肓了,为何还要到处乱跑!他这么想着,忽然想到她的话:给个机会聊聊,不要那么绝情嘛!
难道,她对自己用那种药,只是为了来这里见他一面,求得他的原谅?
白苏从混沌中醒来之时,政论会还未散,原本受白苏影响的消沉之气也都消失殆尽,一群人慷慨激昂,从北魏战书一直谈论到宁国嫁昭德公主。
身体开始发虚,那种力气迅速消失的感觉,让白苏有些措手不及。她摸着袖袋中的小瓶,暗道,幸好多备了一瓶,否则肯定支持不到结束了。
她有些艰难的站起身,努力维持自己的举止形容,缓步从人群中穿过,往后园走去。白苏所过之处,无数目光粘在她身上,低低的传来一声声欷歔。
无非是赞叹她的容貌和气度。
席间也常常有人离席解决私事,所以白苏所到之处虽然吸引目光,却也没有人询问阻拦,甚至有几个实在仰慕她的人,悄悄的跟在她身后,希望能找机会单独跟他说上几句话。
白苏自然也是发现了的,所以一入园子,她迅速的便躲进一个拐角,等那些人追的远了,才提起衣摆,躲去一棵古树后。
此处除了两人合抱的古树枝干遮掩,还有小的灌木丛掩映,一般从外面看不见这里,算是比较隐秘的地方了。
白苏靠着树干,拿着瓶子的手有些发抖,她伸手刚想拔开瓶塞,忽听外面有个阴鸷的声音道,“去前面看看。”
是七王刘昭!
白苏停下动作,连呼吸都逼缓,纵使眼前景物开始渐渐模糊起来,也只能强行打起精神。她如此情形,已经没有精力与他周旋。
那脚步声越来越靠近,仿佛只有几步之遥了。
四步,三步......
白苏闭上眼,心中隐隐绝望,她虽不了解七王,但是基本的辨人能力她还是有的,此人目光沉冷,总是透出一股阴鸷,行事不可揣度。
距离两步的时候,脚步忽然顿住,有个急急的脚步声传来,那人还未停下脚步便道,“殿下,圣旨,圣旨来了!快回府接旨吧。”
七王似乎是迟疑一下,才转身随那人返回。
不用想也知道,雍帝定是下旨令七王领兵了。
这圣旨,实在来得太是时候了啊!
白苏被妆粉覆盖的面上已经有了虚浮,那厚厚的妆粉就宛如一层面具,精致绝美下面,是一张苍白如纸的脸。
她抖着手,拔了好几次,才把瓶塞给弄掉,几滴药汁洒落在手指上,浓重的药味逸散开。
瓶口刚刚放到唇边,她握着瓶子的手忽然被一只温热的大手包裹住。
白苏以为七王又折回,一时又惊又骇,向来平静的眼眸忽然透出些许慌乱,急急的抬头去看那人,那形容,就宛如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让人心生怜惜。
白苏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一袭青衣,无需仔细辨认,她便知道他是顾连州,慌乱的心情陡然平复下来,甚至放心的吁了一口。
“吓死我了,还以为是七王呢。”白苏试着抽回握着瓶子的手,却被抓的紧紧的,“夫主,快放开手,再不吃药,我撑不下去了。”
白苏虚弱的声音,叫出“夫主”,令顾连州有些心慌,他蛮横的将她拽入怀中,埋头在白苏颈窝里,清贵的声音蕴含怒气,“谁让你出来了!撑不住就好好呆在清园,为何还扮成这样招摇过市!”
白苏松开握着药瓶的手,药汁洒了一地,她环上他结实的腰,轻轻笑道,“在清园可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见到夫主呢,妾骗了夫主,触怒了夫主,却不知该怎样挽回,妾等的甚是心焦啊......”
她从前是个乖乖女,不任性,不吵闹,生怕给父母的愁绪雪上加霜。现在因她的私心,惹怒了顾连州,她若是死了怎能瞑目。
毕竟,他是她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唯一动心的男子。
“夫主,妾被夫主宠的都娇气了......”白苏的声音略带埋怨,越来越虚,越来越虚。
若不是顾连州就埋头在她颈窝,若不是他听力极佳,恐怕根本就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
顾连州僵着身子,由着她瘫软在自己怀中。
夫主,妾被夫主宠的都娇气了......这句略带埋怨的话,一直悠悠回荡在顾连州耳边。
他何曾宠过她啊,只不过是觉得她有趣,偶尔容忍罢了,不光是对她,即便是对府中其他的姬妾,他也有着绝对的纵容。
只是顾连州自己从未发现这其中的区别,因为对白苏有好感,所以才会容忍,因为对那些姬妾不在乎,所以才会纵容。
顾连州伸手要把她横抱起来的时候,指尖触到她的脸,冰凉的触感让他的手指如扎了刺一般,微有些疼。
飞快的伸手在白苏鼻下。
居然,没有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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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虐到别人,先把俺自个儿虐到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ahref=“target=“_blank“>/a>,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