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无可奈何:“是重金收买来的。”她的确是花了大价钱弄来的,但这些钱也是要找到门路才能花掉的,不过她根本不打算告诉彦信,关于那个人的那些事永远是她心里最美好的记忆。
彦信随手丢给她一张烧了一半的焦黄的绢纸,上面的仅剩的几味药名也是模糊不清,初晨脸都气绿了。“没办法,我得到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彦信一摊手,看着初晨越来越黑的脸,他冷冷的道:“你违抗皇旨,私自逃婚,私会奸夫,勾结外人,处心积虑谋杀亲夫。你这样恶毒的女人,就是把你千刀万剐也不足以解我的恨。”俗话说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就是他这种人。
“他不是我的奸夫,你也不是我的亲夫。我运气不好,刚好落在你手里,你爱怎样便怎样。”
“你就不怕我把这件事禀告父皇,治你风氏一个谋逆之罪?只怕你先前做的事情尚不能抵其罪的十分之一。”彦信的眼神带着淡淡的嘲讽。
“论起来,我也是受害者。这些事情,人证物证多得很。如果你向皇上禀告,请记得告诉他老人家,我曾经被恶人掳去,有可能失了清白,实在不适合再做广陵王妃,请他重新在名门贵女中为你遴选,想必他老人家一定老怀甚慰。说到风氏谋逆,那我是很委屈的。就算是风家再不济,相信朝中御史大人们也不会放任这样的冤案发生。要不然,干脆您退婚得了?”初晨赌彦信拿不出任何证据,即便就是拿出些来,她也可以推得干干净净,更何况,她现在已可以笃定,如果彦信真的想退婚,根本就不会答应这桩指婚。
彦信道:“果然牙尖嘴利,但你记住,本王若是想要风氏亡,却是一定可以做到的。不过本王心胸开阔,看在你老实交待,真心悔过的面上,对你先前犯的错既往不咎。如果你不想你父亲又重新躺回去,你最好不要再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否则,孤定然叫风氏万劫不复。”
初晨忍不住想笑,她还真没看出来她怎么老实交待,真心悔过了?他倒是真会给自己找台阶下。彦信站起身,提起包袱,抖抖袍角,抬脚要走。
“你别走。”初晨忙喊道。
“怎么?这么迫不及待就想跟我洞房花烛了?如果是这样,我很高兴留下来。”彦信回头,一脸坏笑的望着初晨。
“呸!”初晨深吸了一口气,“我是问你,为什么非要娶我不可?我可不信,你真的是看上风氏嫡女这个称号。我还有好几个堂妹的,也是嫡出,性情比我好,容貌、见识、文采都不输于我。如果你真的是有其他目的,早些说出来,我也好早些帮你不是?”初晨竭力让自己的态度和蔼可亲一些。
“你若真的想帮我就老老实实的准备嫁妆。还有,在万春湖的时候,我不是真的想饿你。”彦信丢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从窗口跃出,很快消失在朦胧的月色中。初晨讨了个没趣,悻悻的关上窗子。他不是有意饿她的,那为什么连水也不给她喝一口?狡辩!
初晨坐在窗前,看润雨做鞋。兰若的风俗,女子嫁人,是一定要亲手为丈夫做一双鞋和几件衣服的,这双鞋会提前送到男方家,娶亲那日男方就穿着这双鞋来接亲。男方从那双鞋的做工、选料、配色、绣工上,可以看出很多东西,小了说是看女子的女红针指是否精通,情趣爱好是否高雅;大了说就是看女方家教如何。可以说,这是新妇给人的第一印象,马虎不得。
这个传统已经很多年了,上至皇室,下至民间,任何人都不能免俗。这双鞋代表的意义非同寻常,那些手艺不好的女子怎么办呢?便是偷偷的出高价请名家来做。但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始终是很丢脸的事情,是要受到夫家和外人的耻笑的。虽然初晨的女红很好,但她就是不愿做,让丫头们做,几个丫头先前谁也不肯做,最后在她的命令下,还是润雨接受了这个任务。
润雨带着一种几近虔诚的神态,认真的下针,抽线,厚厚的鞋底上纳了很多细密实在的针脚,她犹自不肯歇手,细细的看,生怕哪里没有做好,或是哪里漏了一针。初晨笑道:“可以了,不必做得这样好。又不是要走千山万水,穿着去打仗的。他最多穿个兴头就不会穿的。”
润雨认真的道:“姑娘,不是这样说。原本这鞋应该由您亲手来做,您不肯做也就算了,反正小姐们多数都是请人做的。但是这鞋子做的好不好,可干系着您和风家的脸面呢。”
“哎呀,不要说了。我知道了,你继续,继续。”初晨厌烦的走开。叫她这么辛苦的给那个人做鞋底,让他在脚下踩一天就随便丢开,她疯了才会做。
润雨把鞋底做好后放在热水里,用盖子盖好了捂,待鞋底软了,方拿出来用木槌细细的槌,槌均匀了再洗净晒干。这样一来鞋底就成了牢不可分的一体,坚实着呢。她把鞋底放在石桌上晾好,想了想,生怕掉灰在上面,又用一层细白布小心的盖好。润露和春黛拿了初晨换下的衣服去洗,刚好看见她无比认真的样子,春黛“扑哧”一声笑出来,细声道:“雨姐姐这哪里是晾鞋底,是在晒花吧?不知道的,还当你是给自己准备鞋呢,这样坚实,只怕要穿一辈子哦!”
润雨的脸一下子红得滴血,柳眉倒竖,怒道:“你怎的这般糟蹋人?”气冲冲的丢了手里的盆,哭着走了。春黛不由大怒,正要追上去和她分个明白,润露一把拉住她,摇了摇头。润露看着润雨的背影,眼里充满了担忧。
“怎么了?”春意在屋里听见声响不对,忙出来看。
“我就是跟她开了个玩笑。谁知她这样小气,反应这么大。”春黛还在气得不得了。
春意走过去看了看那用白布盖着晒的鞋底,道:“你也不小了,再这么口没遮拦的,将来到了王府,只怕惹祸上身,到时姑娘也保不住你。”
春黛气焰一下子低了去,低下头小声的答道:“意姐姐,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见春意点了头,忙小跑着去洗衣服。
“姑娘真的要用润雨做的这双鞋?”春意皱着眉问。
初晨细细的看着才描好的花样,头也不抬的道:“为什么不用?她这么辛苦的做出来,若是丢了,岂不浪费了她一番心意?你看这祥云龙纹鞋样怎么样?”
春意看了看,道:“真好看,那龙活了似的,就像要从云里飞出来一般。不过,我们没有人能绣出来,只有姑娘您那样的巧手才能绣出来。”
初晨道:“你放心,我不要你绣。”
“难道你又要润雨绣?”春意皱眉,见初晨不说话,便又道:“姑娘,我真不明白你,你难道真的看不出来吗?你那衣服怎么会落入三殿下手里的?润雨她只怕——”春意想说的是润雨只怕已经背叛了初晨,初晨却不让她说出口。
“好了!”初晨扔下笔,不耐的打断她,“如果你不要她绣,你就来绣。”
“可是,三殿下会看出来的。”春意找着最后的理由。
“谁能看出来?有几个人见过我绣的东西?你们不说有谁会知道?再说了,他就是见过我绣的东西又怎样,他能懂什么?”
“姑娘,你怎能这样?”春意的眼睛一下红了,“这件事情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你以后怎么办?王府里的那些奴才背地里不知要怎么编排呢。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绣的,我也不准她们几个绣。”春意一边流泪,一边不停的念叨。
“好了,好了。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六十岁了呢。”初晨无可奈何的拿起布料和剪子,动手绣鞋面。春意方放下心,擦着眼泪讨好的笑道:“好姑娘,我去给您端碗燕窝粥来,你该进补了。”
入夜,初晨坐在灯下细细的绣着鞋面,帘子轻响,润雨走进来曲膝行了个礼,低声道:“姑娘,可要奴婢做些什么?”
润雨从下午和春黛生气发怒后就一直消失不见,直到这会儿才出现。初晨抬眼看着她红肿的眼睛,淡淡的道:“我若要你做事,自会唤你。”便不再理她。
润雨呆呆的立了半晌,方曲膝行了礼,转身出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初晨道:“你若有什么心愿,这几日和我说了,我兴许还可以帮你完成。日后嫁了过去,只怕有些事情我就做不了主了。”
润雨回过身,迟疑片刻,低头轻声道:“奴婢想问问姑娘,奴婢和意姐姐是否能陪着姑娘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