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上下暖洋洋的叫人骨子里发软,有多长时间没有这么舒服过了?慢慢坐起来,满身绷带缠绕,连脑袋也不能幸免,裹得里三层外三层,只双眼、嘴巴、鼻孔位置豁开,草药味十分浓重,这是哪里?
正疑惑,突然传来惊叫“啊!……铛啷……”,门口闪过一道身影,地上还有打翻水盆,有女子惶急喊道:“快来人,快来人啊,小少爷醒了,快去告诉老爷与二夫人,我们小少爷醒了,淳于医师真是料事如神。”
“到底是怎么回事?”田茂平思维有些转不过来,努力回忆韩千雪所说的话,自己应当在紫薇星,而且要进入正道第二大门派“天一门”,通过两年时间努力争取在同门大比中崭露头角,进入前十排名,不过现在身处何方?
很快外面声音鼎沸,似乎来了许多人,田茂平选择静观其变,令内心无比欣喜的是,身体并不感到力量羞涩,稍稍挥动手臂,完全可以肯定出离原本那种弱不禁风状态,难道天魔教治疗成功了?梦寐以求愿望已实现?
心中太多太多疑问想要找到答案,然而身处陌生环境,一切都要加以谨慎,如果出了任何差池,那么十二年辛苦煎熬都成泡影,太祖殷切希望也将付诸东流,冷静,一定要冷静,即使摆脱枷锁,即便有着万般想要欢呼理由,也不能流露出半点异样。
从外间进来不少身影,丫鬟急忙将屋中灯光调亮,这时有个大鼻子中年人迫不及待冲到床前,一把抱住田茂平喜不自胜道:“我儿,我儿啊,你终于醒了,三年,整整三年时间,为父遍请天下名医,都不能把你治好,愧对爱妾!还好上天对我们欧阳家眷顾,送来了淳于神医,妙手回春,我要感谢他!”
田茂平有几分诧异,因为这大鼻子中年人没有一丝造假做作之感,似乎完全发自内心真情流露,如果说他也是天魔教卧底,那么绝对属于演技派。有些木然扫向左右,心神微微凝重,有敌意存在,那是一位中年美妇,骨子里透着万般风韵,衣着华丽,云鬓青簪,然而极不喜欢她的眼神,很冰冷,很毒辣,就像蝎子。
突然,后面有人轻咳一声,缓声道:“欧阳先生,天幸令公子能够苏醒,不枉本医师踏遍三荒六合寻来灵药,可是您不该如此,小少爷刚刚好转,身子还很虚,禁不起半点惊吓,他三年卧床不起,意识早就闭塞,还是容我为其理疗半日,再来探望不迟。”
大鼻子中年人抹了抹泪光,点头道:“淳于医师说的对,是我卤莽了,大家都给我出去,不得惊扰皓天。”
“是,老爷。”屋子里一大群人都自行散去,只余中年美妇眼神一眨不眨盯着病榻。
“欧阳先生,您和贵夫人也最好……”
“我们也要出去吗?皓天他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中年人有些急了。
“呵呵,不会,过上一段时间,保管还您一个健康小少爷,只不过……”
医师的话听起来总是吞吞吐吐,中年人心中发沉:“只不过什么?淳于医师快快说来,对于皓天病情不应有半点隐瞒。”
淳于医师一笑:“老爷不需多心,只因为药力极猛,小少爷整整躺了三年,也许脑子会有些不清醒,关于过往事情极为模糊,要细心待他回忆起来才行,除此之外需要注意饮食,先是流食送服,第三天便要加大肉量,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别舍不得花钱。”
那中年美妇突然开口:“皓天这孩子不会连爹娘都不认得了吧?那可如何是好?”大鼻子中年人眼神也变了,声音粗重三分:“不会的,儿,快喊声爹爹。”
淳于医师面带一丝愠色:“欧阳先生,夫人,本医师也不是神仙,对于这些情况只是猜测,所以需要为小少爷好好作一番检查,还望二位配合。”
被唤作欧阳先生中年人眼神一凛,心知凡是有些手段人物脾气都很大,自己也确实表现得太急切了,说不定已打扰到人家救治过程,微微行礼以示尊敬,恳切地说:“天下父母心,还望医师不要责怪,我们这就离开。”
中年美妇似乎还想问些什么,然而瞥了一眼目光“呆滞”田茂平,终究忍住同丈夫一起出去了。淳于医师反手将门关好,从随身药箱中拿出六个精致小酒杯,找来水壶向其中蓄满**,再轻轻置于屋中各处,立起二指猛得吹口气。只见墙上扭曲,似爬满水蒸汽,着实使人惊叹。
医师回身抱拳道:“天岚阁下,现在可以说话了,我是您的接应人。”
田茂平见识广博,自然瞧出这间屋子已布下音障之术,打量淳于医师,很平常一个人,在人群中擦身而过不会引起半分注意,越是这种人越需格外小心,没有锋芒更胜锋芒,唯一破绽就是他的双眼中有很不易察觉隔阂感,那是对于周遭事物长久存在警惕心所导致影响。抬起头淡淡问道:“我现在身份叫作欧阳皓天,躺在病床三年之久,说说具体情况吧!这里是紫薇星吗?”
淳于医师对眼前之人并不了解,只知前段时间各大门派以雷霆手段清洗所有魔道细作,自己本是后备一手闲散“暗棋”,长久以来未接到天魔令,可是平静生活被代号“天岚”少年打破了,遂不得不出山运作相关事宜。虽然这位“天岚”没有半点修为,但不知怎的总觉得他身上藏着某种莫名强大,尤其是宣云使亲自护送,必非等闲之辈。稳了稳心神答道:“不错,你现在身份确实叫欧阳皓天。此地正是紫微星,刚才中年人名叫欧阳岳,是这个身份父亲,此人常年行商在外,手中掌握天一门三分之一弟子生活用品供应份额,当然这是一种附庸,并不是为了赚钱,他主要产业是东海盐田。”
“天一门供货商?不是说安排身份属于平常家庭吗?原本躺在这里欧阳皓天又去哪里了?这种府第必有高手坐镇,你从中更换人家子嗣,又施展音障之法,难道不怕被察觉?另外,这个身份容貌改变太大,如何掩饰?”
“好,不愧总教宣云使送来之人,光是身处陌生环境这份冷静就叫人佩服!其实我在三年前已被欧阳岳请到府中诊治小少爷病情,奈何欧阳皓天皮肤严重烧伤,火毒攻心。这孩子母亲乃是小妾,虽然恩宠于一身,但丈夫经常不在家,受尽百般凌辱也不敢吭声,因为府中大权都由二夫人掌管,就是刚才站在床前妇人,这女人非常不简单,是天一门某个长老外孙女。正是凭着裙带关系,十年间欧阳岳才能发展得顺风顺水,所以谁也不敢得罪‘二夫人’。据我猜测当年欧阳皓天与其母身陷火难便是蛇蝎妇人所为。”
田茂平细心听着每一句话,这对于他来说极其重要,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连所处环境都摸不透,就别想有所作为了。
淳于医师继续讲道:“这个欧阳岳也不是省油的灯,小妾之死肯定心中有所猜忌,但没有丝毫表露,心机颇深。之所以家中没有供奉高手,是因为这里本就是天一门势力所属核心城市,鲜少有人生乱,再者欧阳府背景深厚,尽人皆知。表面上欧阳岳乐善好施,日积月累素有仁德之名,谁又敢来打他的主意?”
田茂平侧身靠在宽大暖枕上,撕开一点手上绷带,皮肤苍白,但充满活力,没有经历绝望与折磨之人是不能体会那种重生欣喜的,身体其实是一种资本,一种成功奠基石。听了合理解释点点头:“淳于先生不就来打他的主意了吗?而且做得极妙,想必将我调换费了不少心思?”
“呵呵,公子说笑了,要不是你们二人身形颇为相似,情况又极其特殊,我也不敢冒那么大风险,要知道宣云使将你送来确实赶在规定期限内,天一门正在进行五年一次甄选弟子浩大盛况,然而你的身体正在康复中,就算苏醒也不适合前去选拔,所以当机立断施了药物,一面助益体能恢复,一面着手调包事宜,那个真正欧阳皓天也是命苦,我两个月前再次登府诊断只剩下半口气,若不是欧阳岳常年以贵重药物续命,早就身死魂消,幸运的是二夫人没有再度加害,否则也便没咱们什么事了,见那孩子痛苦,我只好送他一程。”
田茂平倒吸一口冷气,并不吃惊淳于医师作法,而是觉得留给自己时间更加有限,虽然不知天一门大比具体时间,但两年或两年不到便晋升为前十弟子,谈何容易?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任务,不知天魔教派出其他人又拥有怎样优势?这背后掺杂一些魔道上层利益冲突,肯定不简单。
淳于医师叹道:“你过来已两个月零八天,另外欧阳皓天还有个哥哥,正是二夫人之子,欧阳北辰,也在天一门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