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阳水殿。
位于皇城之后的天月湖心岛上。
水殿中,礼部官员彬彬有礼的领着一群道人入了殿。
左侍郎王忡对着为首的道人道:
“云阳水殿幽静秀致,先帝在时也爱来此悟道散心,这些日子有劳太邕仙师在此为太子殿下诵经祝祷了。”
太邕一身绛紫道袍,道袍后绣有一个诡秘图纹,形同一只眼睛。
他须发皆白,模样却是生的仙风道骨。
闻言神色从容的对着王忡点头,道:“多谢左侍郎。”
王忡脸上挂着笑:“既如此那本官先告退了……”
他话是如此,却未急着走,眼里反还有些迫切。
太邕对旁边的道童点了点头,便有人上前递给了王忡一个小葫芦。
“此为净水,昼夜各饮一滴,佐以锁阳半钱,如此七日,不可多服。”
王忡大喜,接过之后贴身放好,又是一阵道谢之后,这才离开。
太邕看了眼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对旁边的道童吩咐道:
“好生准备,为师要斋戒沐浴,为太子殿下祈福。”
“是!”道童应下,这便下去了。
另则,礼部这便也留了人照看,王忠下属从官乃是个年轻人,他领着太邕去了休息的寝殿,一路倒是没什么话。
“仙师好生歇息,下官就在偏殿那边,有事吩咐一句便是。”
从官说着便要离开。
太邕却叫住了他,“不知大人贵姓?”
从官愣了下,回道:“下官云勿深。”
“贫道观云大人之面相,近日恐有烦心之事。”
云勿深低着头:“云某俗人,自做不到六根清净。”
太邕点了点头,道:“云雾重重深不见,勿乱初心窥天光,云大人倒是不必太烦忧。”
云勿深怔了下,对太邕一颔首,“多谢仙师赠言。”
说完,他这才退下。
云勿深走后,太邕就要闭门打坐。
这门刚关上不久,就有道童在外叩门:
“师尊,皇后娘娘派人来了,要见师尊。”
太邕睁开眼,眸中闪过一抹锐色,很快又隐逝了下去。
“请皇后娘娘的人进来。”
须臾后,门从外推开。
三宝公公端着礼盒,埋头进了屋子。
太邕神色本是镇定,但目光落在三宝脖子上的怨魔珠上时,猛的一凝。
“奴才三宝,奉娘娘之名而来。”
“娘娘听闻仙师入京,为太子殿下祝祷祈福,特此了贡品香茗。”
太邕点了点头,旁边的道童赶紧接过礼盒。
“贫道多谢皇后娘娘。”
接下来不过是些无关痛痒的场面话,三宝打完‘太极’也说起正事:
“皇后娘娘近来夜里不太安稳,总是梦见先帝。”
太邕眉头忽然皱了皱。
“听闻仙师擅炼丹,所以想请仙师赐药,以解皇后娘娘烦忧。”
“原来如此。”太邕点了点头,状似沉吟,但目光一直牢牢盯着三宝的脖子:
“娘娘之症或是思念先帝所治,贫道的丹药并无坊间所言那般神奇。”
“此事,恐怕还是得劳烦御医才是。”
简而言之,有病找御医,他这儿不卖药!
这话说得,倒有些失了神棍风范!
三宝心里直嘀咕,都出来当神棍了,还整这么谦虚做什么?
“既如此,那奴才先告退了。”
三宝说着就要离开,却被太邕叫住。
他抬头看了一眼太邕,见对方的目光紧紧落在自己戴着的怨魔珠上。
心里不免一咯噔,手也捏紧了几分,
不会……这么快就上钩了吧?
“贫道冒犯,想请问公公脖子上所戴的这珠串从何而来?”
“此乃皇后娘娘所赐。”
太邕眉头皱紧了,显得有些凝重。
三宝见状,佯装疑惑的问道:“这珠串有何不妥嘛?”
“既是娘娘所赐自然没有不妥。”太邕笑了笑,转言道:
“贫道手里也有一串道珠,乃我随身之物。”
“虽比不上娘娘所赐的珠链珍贵,但却也沾染灵气,不算凡物,不知公公愿否交换?”
三宝吸了一口凉气,露出意动之色,但很快有扮作苦恼:
“奴才自是愿意的,可……可主子所赐之物,奴才实在没那胆量。”
太邕点了点头,“是贫道唐突了。”
“仙师哪里话,是奴才没那福气。”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场面登时虚伪至极。
三宝自个儿都诧异,这怨魔珠加持下,他这口才和演技简直直线飙升啊。
这会儿要是让他整二两猫尿,他高低都能来个激情落泪。
三宝就要走时,太邕却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葫芦递了过去。
“这葫芦中装有净水,公公可以此水洗涤珠链,每日祝祷,久而久之这珠链也会沾染灵性。”
“当真?”三宝面露欢喜,赶紧接过葫芦,“多谢仙师,仙师实乃大圣人。”
“我佛慈悲,苍天有眼,昊天英明啊……”
三宝一顿牛头不对马嘴的马屁拍完,揣着葫芦喜不自胜的走了。
太邕看着他的背影,眉目幽沉,神色似有几分凝重。
旁边的道童走了过来,忍不住道:
“这位公公真是胡言乱语,咱们穹苍观修的是灵宗妙法,怎又扯上什么我佛慈悲了。”
“凡俗之言何必挂心。”太邕摇了摇头。
道童看着他,不由道:“师尊何以神色凝重?方才为何拒绝替皇后娘娘炼丹。”
太邕皱了下眉,“但愿是为师多心了吧。”
若真如他猜测那般,只要那三宝以葫芦中的净水洗过珠链,答案自有揭晓!
“去将你大师兄叫来。”
太邕说完,这才回去继续打坐,神色间忧愁却不少。
三宝从寝殿里出来,就要乘船离开云阳水殿时,忽然感觉背心阵阵发毛。
就像有一只饥饿的野兽躲在暗处死死盯着他一般。
他心脏砰砰直跳,似要从喉咙眼里跳出来,非但不敢回头,还要装作没事人的样子。
直到船驶离了湖心岛,越来越远后,三宝才感觉背后那道视线消失。
小阉狗猛吸了一口气长气,背后都湿透了。
刚刚那感觉实在太可怕了!
那个在暗处盯着他的人到底是谁?
是太邕那神棍老道又追上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