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岗那边的值班干事跑过来,气喘喘的,看见李路正好从机关楼上面下来,松了口气,连忙的跑过去。
“处长,有人找。”值班干事喘着气说。
李路问道,“谁?怎么不带办公室里来。”
值班干事说,“他说是你弟弟,叫李祖明,我没法核实,只能先汇报。”
“哦,我们家老四。”
李路示意值班干事上车,一脚油门往大门口那边去。
远远的就看见李祖明站在值班室门口那里,穿了一身绿色军装——李路淘汰下来被老妈蔡叶芬拿去改短,然后给老四穿,老四穿不了了,缝缝补补再给老五老六穿,什么,老五老六是女孩子不能穿?不存在的。
无奈摇了摇头,李路停下车跳下车,“老四,家里怎么了?”
李祖明直接找到这里来,显然是家里出事了,而且是急事。不是急事大事,蔡叶芬绝对不会让几个小的过来影响李路上班。在蔡叶芬眼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工作重要,更何况老三端的是铁饭碗,更是要好好的珍惜了。
李祖明踩着一双缝补过的解放胶鞋,鞋子明显是大了的,用袖子抹了一把鼻涕,他惊喜道,“三哥!妈叫你回家砍甘蔗!”
这个时候,值班室门口站着的那名保卫吐了吐舌头——真是处长的弟弟啊。谁会相信啊,穿着一堆补丁衣服拖着双明显过大的同样缝补过的解放胶鞋的农村少年,怎么会是处长的弟弟。
李路却是不在意这个,他的弟弟不管穿成什么样,都会是他的弟弟。李路穷吗,当然,但是蔡叶芬穷怕了,一块钱恨不得掰开了花,甚至李国光在那边负责国光建筑材料烧制厂之后,也依然是同样的思想。
大的衣服不合穿了,淘汰下来给小的穿,一个个接力棒这样下去,一件衣服穿十几二十年一点也不稀奇。这年头,谁家没几件家传衣服,尤其是军大衣,随便拎出一件,都比大多数人的岁数要大。
李路都懵了,我分分钟几百块钱上下,回家砍甘蔗?
“三哥,走啊!”李祖明看见李路在发愣,催促一句,忽然想到一点,疑惑地问道,“咦,你们工厂不放农忙假吗?我们学校放假了啊!”
李路回过神来,说,“放,当然放。走,回家去。”
说着他就要招呼李祖明上车,谁知李祖明指着那边停着的LC80,说,“三哥,妈叫你把大吉普开回去,可以拉点甘蔗。”
李路吓得都要昏迷了,那边的保卫干事更是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我的天,上百万的豪华越野车,拉甘蔗?
没成想,李路一口答应下来,道,“好,开大吉普回去。”
李祖明屁颠屁颠的就往LC80那边快步走,在他眼里,212吉普车多丑,根本比不上这个体型庞大的大吉普。当然他不知道这样的大吉普能换二十多台212吉普车。
上了车,李路一边启动,一边对值班干事说,“你告诉张队长,我回家一趟,我不在厂里,保卫处的事情让他负责。”
“是!”值班干事敬礼。
李路带着李祖明火速赶回家。
十二月份到二月份,是农忙时期,当地种植最多的农作物就是甘蔗,大片大片的甘蔗,种植面积全国第一。甘蔗是陆港地区农民的主要收入。包产到户第三个年头,几乎家家户户都种上了甘蔗,每年春节前一两个月就是收成的时候。收获了成果过大年。
包产到户是按照人口来分的田地,家里人口多,就给多分点地,当然上缴的粮食是不变的。种稻谷的要少一些,因此每年大家会按照标准交钱,俗称交公粮。
百兴村是城郊村,村里的人口多,分到手的田地相对较少,人均二点五亩,李家八口人,有二十亩地。年头种植季节的时候,李家都还在外省五一农场那边,自然的无法种植。他们家的地被村里其他人给占了去,全都种上了甘蔗。
李国光拖家带口回来后,找村里要地,村里连忙的协调把地还了回来,李家要补种子钱和工钱给占地的村民,他们哪里敢要,再说他们已经占了两年有了额外的收入。
彼时,李路担任光明厂保卫科副科长,村里谁敢和李家对着干,不需要多说一句话,乖乖的把田地还回来。
就这么的,李家的二十亩地,全都是甘蔗。今年台风少,长势很不错。种植甘蔗的农户最怕的就是台风。陆港地区的台风通常集中在六月到十月,这个时间的甘蔗正是长肉的时候。
成熟的甘蔗有两米多高,台风季的甘蔗已经成年人那么高了。这个时候来一场台风全给你打了,根基受到了破坏影响营养的吸收这还算好的,给你扫倒了,这一年就算是白忙活了。
成长期持续十个月的甘蔗,并不是好伺候的庄稼,但是这种农作物却是一种非常重要的必需品的原材料——糖。
因此,陆港地区素有甜港之称。
华夏蔗糖产量最大的省份是南方省,而南方省之中,以陆港地区为主,几乎占据了百分之八十的分量。
可以说,种植甘蔗是陆港地区农业的支出,而制糖业则是陆港地区当前最有活力的工业细分类企业。当然,此时此刻,整个地区的制糖厂全都是地方国营企业,规模最大的新百制糖厂就在西河县,西河县因此有甜港之中的舔县之称。
因此,砍甘蔗,在当地农民眼里,是天大的事情。
蔡叶芬那么重视李路现在这份工作的情况下,她都要赶李路回去帮忙砍甘蔗。从这点看可想而知砍甘蔗的重要性。
砍甘蔗是当地农民一年之中的盛事,如同年头种植甘蔗一样,全家老小齐上阵,亲戚朋友来帮忙,先你家再我家,田地之上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
李路可不敢不回去,蔡叶芬可不知道她家老三已经和外国人做起了军火和石油生意。再者说,这些生意在蔡叶芬的脑子里,是没有概念的。
能有砍甘蔗这个事大?
自古以来,农民们不关心谁当皇帝,但是今年少了一分收成,他们都能把天给操个窟窿出来。如果国家能把税给免除了,那么他们就一定会高喊盛世到来,尽管那只不过是区区每年每人几十块钱的农业税。
当然,在当前,十几块的农业税,就已经不是一笔小数目。
李路开着LC80一路飞驰回百兴村,放眼望去,平坦的田地之上都是忙碌的身影。这会儿夕阳开始西下,正是晚饭之前加班劲多干点活的好时候。
“老四,想不想学开车?”李路忽然问李祖明。
李祖明两眼放光,直接站了起来,脑袋撞车顶上面去,嗷的一声惨叫,随即不顾疼痛,兴奋地说,“想啊想啊,三哥你教我?”
“嗯,但有个条件,期末考拿个前三。”李路说。
李祖明一副克服一切困难的样子,毅然答应:“没问题!我肯定能考前三!”
他十四岁了,上学较晚,这会儿才上初一。
这个年纪,学驾驶也是没问题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