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累,是的,是心累了,我能看得出来你是心累了,我非常能理解。”
李帅的声音非常的沉,像好朋友之间说心里话那样,深邃的目光看着杭微微的侧脸,然后越过向上看星空。
“今晚天气不错,你看,很多星星,月光很好,是很好的夜间作战的……嗯,是让人很舒服的晚上。”
杭微微侧过身扭过头看着李帅,终于是有了一些反应,咬着嘴唇下定了决心说,“教官,我们现在还不算是正式的军人对吗?我可以申请回家吗?我不想当兵了。”
她做好了心理准备等教官发飙,再挨一顿训又如何呢,反正心已经死了。
“为什么?”李帅的语气依然的平缓,没有丝毫的生气。
杭微微已经准备好了等教官发飙就用力地怼回去,把自己认为有理的一切理由都摆出来,好好的吐个痛快,腹稿已经打好,然而万万想不到的是教官不但不生气反而越发温柔了。这反倒让她无所适从了。
“我……”杭微微不知所措。
李帅缓缓地说道,“教官经历过同样的阶段,所以我非常能给理解你此时此刻的感受和心情。微微,你当兵是为了什么,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吗?”
“我有,我有认真想过。”杭微微条件反射地说,仿佛受到了委屈,“我憧憬军营生活,我渴望成为军人,在我心里军人是神圣的职业,我想要成为部队中的一分子。每当看到新闻里播放军人为了人民群众奋不顾身的身影我都很感动,我觉得那才是我应该追求的。所以我放弃了完成学业,也放弃了刚刚起步的事业投身军营。可是……”
李帅马上接上,连珠炮一样说,“可是你没有想到真实的军营生活与你想象中的天差地别,你没有想到这里会是一个不讲人情的地方,你没有想到这里会是一个不让人提意见的地方,而正是这个地方剥夺了你最心爱的指甲,突破了你所谓的洁癖底线,是吗?”
杭微微呆住了,是的,是的,是的,你怎么知道!
李帅沉声,目光依然的深邃,说,“每一次灾难来临的时候军人为什么能挡在人民群众的前面?军人为什么能给得到人民群众的爱戴和尊崇?你想过吗?因为这是用钢铁纪律铸造的钢铁集体,因为我们是一支党绝对领导下的一切为了人民的军队。靠什么做到这些?靠队列,靠纪律,靠训练,靠党的绝对领导,靠你认为的那些不近人情的要求。”
“微微,我也许无法理解你对你的指甲的钟意,恐怕也不能理解你所谓的洁癖,但是我非常理解你现在的迷茫。不管在部队还是地方,要达到某一目标就要付出努力甚至代价,你同意吗?部队的管理一直如此,不管是谁,战士也好干部也好,没有例外。部队是等级森严的集体,因为如此才能保证有强悍的战斗力。”
李帅稍稍停顿了一下,让杭微微消化一下他说的话。
“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李帅问。
杭微微擦了一下眼泪,点着头。
李帅说,“我入伍的时候没有想过为什么要当兵,甚至什么都没有想好就稀里糊涂到了部队。你有明确的目标,当初的我没有,这一点你比我强。是不是觉得不可能,的确如此的,我入伍的时候十八岁,高中刚毕业。那个时候家里穷,很穷很穷,穷到大学学费拿不出来。我已经开始打工了,我的父亲不忍心我就这么过一辈子,他竭尽所能想办法,终于找到了当兵这一条路。”
“是的,当兵是一条人生出路,至少我的父亲是这么想的,他把他儿子的人生赌上了,希望我在部队能给谋到一个好的前途。家里穷,我希望能够参加工作赚钱替家里分担,当时我是比较抗拒的,可是我实在不忍看到父亲失望,所以我应征入伍了。与你比,我的情况可以说是相当差的,至少我看得出来你的家庭并没有物质方面的问题。”
“或者你会想,是啊,我家里穷我当然愿意付出更多的代价从而争取到留在部队的机会,所以我更能忍受。并不是这样的,和地方相比,部队的待遇是略差的,我当初许多战友退伍,地方企业上门招人,开出的月薪都是万元起步,最高的能达到五万元。平心而论,这个待遇就算是大城市也算是很好的了。可是依然有不少家庭经济条件不怎么样的战友选择了继续留在部队,为什么?为了心中的理想,正如你所说的,这才是人的一生最应该追求的东西。总有些东西比钱重要,不是吗?”
“在年轻的时候为别人拼过命,等老了不是一种非常值得回味的事情吗?你说呢?”
杭微微哭了,泣泣地哭了,泪水慢慢的往出淌。她的所思所想全被教官说中了,而在教官的描述中她能够想象得到教官的过往。是啊,总有一些东西比钱重要,自己不就是这么想的吗,所以才会选择放弃许多参军入伍的吗?
为了心目中的理想,为什么不能付出一些东西呢?
李帅沉声说,“军营生活是枯燥无味的,同时也是丰富多彩的。每一天都是一成不变的连队一日生活制度,如果你待的时间足够长还会发现年复一年都是如此。表面看是一种矛盾的生活形态,但是如果你目光放宽广一些,你会发现正在经历的一切都会是未来漫长日子里你永远没有机会经历的事情,未来的你会为此感到骄傲和自豪。”
“我比你年长几岁,算是同龄人,我参军的时候你应该刚上大学,地方上的经历我没你多,但是这里是部队。作为过来人,作为兵龄整整八年的老兵,我很相信我的眼光,我认为你是非常有潜力的新兵,你的条件很好,你的身体素质也不差,调整好心态,你会有一个丰富多彩值得用一生去回味的军旅生涯。”
杭微微抹干净眼泪,用力地点头,更咽着说,“教官,我明白了,是我自己的问题,我要调整好心态。明天我把所有的化妆品都交给你,我再也不用了!”
这句话一出来李帅整个人都傻了,惊愕地问,“化妆品?你哪来的化妆品?点验的时候你是怎么藏起来的?藏哪了?”
杭微微的脸色微微红了起来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