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1 / 1)

美人落泪也该是美的,惹人怜惜疼爱,不禁想起烟雨江南蒙蒙,娇花淋湿弱态。

沈弃符合美人该有的一切特质,哭起来更是丝毫没有丑态,只是神情颓丧哀伤,过于酸楚凄凉,难以生出闲情的怜爱,尽是被带入情绪的难过了。

他最后的那两句询问满是走投无路的绝望,林寒见听得心神震动,险些出声回应了他。

但她——

她说不出什么来。

先前的表现是另一种方法,想让沈弃放手不管,这些事纵然错杂纠结,可林寒见只将其视为游戏固定的“设定”,是她打过游戏的遗留产物,存在于此,是她要做的事中固定的关卡。

她不会为此崩溃到神形憔悴、哭泣凌乱的地步。

沈弃的溃败如同她未来得及施展出的哭泣一样令人措手不及,在算好的节点上不合时宜的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东西。

林寒见本来应当顺着自己正在用的计策反推沈弃当下哭泣的真实与否,然而,她只是盯着沈弃落泪的样子无言地看了大约有十几秒,期间脑中闪过“要不要说点什么”“是不是该给他递帕子”“怎么办”等等抓不住的想法,导致她实际上任何事都没做,就那么安静地看着他哭。

他不该哭。

最讨厌的吃药沈弃都从不会哭。早年接受各种奇特治疗时,多么痛楚的医治他全忍了下来;咳得死去活来还有空打趣自己,算计人心;清理翙阁时,那么深的箭伤他咬着牙拔了箭,眼神出现了短暂的涣散,冷汗涔涔还记得给自己喂刺激精神的药,愣是没多说半个字,更别提是哭了。

陆折予是想象不出有天会哭,而沈弃是不该哭。

分明经历了那么多程度更甚的痛楚,沈弃如今却是在什么意想不到的地方不管不顾地哭了出来,还是一副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样子。

沈弃的衣襟很快就被泪水沾湿,透明的液体没入玄色衣衫后很难看出踪迹,羸弱的身躯轻微地颤抖着,袖口处露出的半截手掌颜色青白,温度尽失。

林寒见宛如一个面对女友失声痛哭毫无对策的钢铁直男,等到沈弃眼泪止住了,才干巴巴地说上一句:“你不要说得这样轻贱。”

沈弃闭着眼,闻言冷嘲苦笑:“事实如此,还计较什么说法轻贱。”

言下之意,他自己的做法已经足够轻贱,嘴上留情与否根本不重要了。

沈弃静默,突然死气沉沉地问:“我若断腿剜心,你可会多看我一眼?”

林寒见被他话中煞气惊住:“你……在说什么胡话?”

沈弃好似陷入了什么魔障中,一意孤行地按照这个思维走下去:“陆折予当初险些错杀你,你却还肯同他续一段缘分,是因为他以霜凌剑当胸而过,偿还了你的那一剑么。我初次见面曾对你起了杀意,便剖心头血;后令你折腾,便断双腿。”

他了无生机地望着她,执着地求一个答案:“如此,你可能满意些?”

林寒见后背猛地蹿起彻骨寒意,如炸毛的猫儿,汗毛倒竖,惊惧直冲大脑:“你、你……”

沈弃手腕轻动一下,吓得林寒见立刻撑起上半身,横越半个桌子按住他的手:“住手!”

四目相对。

林寒见险些被他眼底漩涡吸进去。

片刻前她决定走苦情戏时,绝对想不到不过须臾风水轮流转,反倒成了她在注意沈弃的状态。

林寒见眼睛快速地眨了眨,根本没办法顺着沈弃的话说——节奏完全被他带跑,根本起不到敲醒他的作用:“陆折予,我与他……”

她只好从陆折予这个角度切入:“我们结果惨烈,你应当是最清楚的。这样的恶果缘分,有什么可值得你稀罕的?”

沈弃湿濡的眼睫部分粘在下眼睑处,部分仍旧被光影照影,影子更深地落入他眼底。

他静静地道:

“恶果我也要。”

“……”

沈弃毫无预兆的骤然反手,将林寒见的手指握在拢在掌心,神色怪异,似哭似笑:“我又能活多久?哪怕是骗我、是恶果,好过我到死连一个虚幻的梦都想象不出来。”

林寒见的视线下意识凝在他苍白如纸的面容上,语气稍快地安抚道:“你不要说这种丧气话。你素来调理得当,天材地宝都喂你吃着,更有灵药与名师傍身,只是比旁人稍弱些,远不到死的地步。”

这是实话,但看着沈弃现在这幅模样,多少失去了些说服力。

沈弃定定地看着她,眼中燃起了几分神采:“你肯应我么?”

“……”

他是在说“偿还”的事。

林寒见不知该怎么和他说。

这件事从根源上就错了。

她和陆折予虚与委蛇,根本就不是因为陆折予肯往自己身上捅一剑来偿还,她只是……要做完任务,回到自己的地方去。

而当初林寒见和沈弃的过节,在她这里早已经结束了,抵消了,成为随风而去的过往了。沈弃当初觉得她异常,将她逮在身边磋磨观察。她没有断过腿,是站的久了站不住,需要养着,反反复复种种是为消磨她的意志,也不是什么君子风范的好手段,显得阴损。

林寒见早就想清楚,她可以从上帝视角明白沈弃从人设出发而来的行为与思维,但不代表她要理解并原谅,所以她在当时的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地搞回去了。

事情早该结束,唯独的错漏,是沈弃对她超出程度的喜爱。

从沈弃这个人本身出发,他对外来者的警惕,在被冒犯瞬间迸发出的一瞬杀意,然后又从理智场面压制住。这一切都合情合理,但他能爱别人超过对自己的珍惜,就是最大的不合理,是人物设定的偏离和崩坏。

林寒见此刻看着沈弃,就像在看一个全新的人,一个她以为已经足够熟悉了解,却“变异”了的人。

她抿了抿唇,缓缓地将手从沈弃手中抽出来:

“我不应。”

他的手又冰冷又僵硬,根本使不上多大的力气,方才那一下大约耗尽了他的储备,他手指条件反射地追去,还是没能留住林寒见。

眼中的光彩悄然暗淡,归于死寂。

“我不需要你断腿剜心,这对我——”

根本没有用处。

林寒见险些将话脱口而出,惊觉话中戾气太重,才知道她也是生气的。

她暂时没有心神去深究自己为何生气。

嘴边的话转了个弯:

“你即便这样做了,我也……不会因此改变对你的原有态度。”

沈弃补偿与否,对林寒见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这件事在她这里早就已经烟消云散的过去了。

“我不恨你,沈弃。”

林寒见一时间连说话的语气轻重都拿捏不好,她将心底的话依次说出来,连修饰和技巧都没有用上,“我一点儿也不恨你,不怨你,你不需要为了过往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

她看见沈弃低垂的眉目间氤氲着过于沉静的死气,他完全静止在她的话中。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想听什么。”

林寒见别开视线,默了默,在非真心的情况下,反而技巧自如地随着语句完美地作用了。

她的声调在瞬间柔和多情了起来,“沈弃,你若连欺骗都肯要,我也愿意同你虚情假意一场。”

林寒见眨眼间收起了这份虚伪,蹙着眉道:“你看,这样你轻易就能分辨出来的矫揉造作,并不值得你做到如此地步。”

她不再从沈弃本身的感情角度劝说,而从虚与委蛇的假意不值得人付出来劝说。

对座的沈弃紧闭双目,眼睫如濒死的蝶,脆弱破碎地依在他泛红的眼间:

“……可是你连这个也不给我。”

他的语气既低且轻,仅一句都未带上控诉的话语,便透出无边无际的委屈来。

“哪里不值得了?”

沈弃不愿再睁眼,眼角渗出的液体再次打湿了他的眼睫,如履薄冰的话就在耳畔,“难道我不知,你当初在我身边时不曾有多少真心。数年相处,我纵然知道这点,何曾有过不甘愿?我自知晓我已陷入你的虚情假意,却从不制止,你该明白……我从始至终只是要你。”

他是合格的商人。

要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要留住并非真心的林寒见,就该付出荣华钱财、教导保护,他会做得很好。那么多年,他都那样一步步盘算着过来了,他根本就没有奢求过林寒见爱上他。

林寒见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大骇。

便听沈弃继续有条不紊地缓缓说着,嗓音镇定却如毁坏了的物件,仅仅是机械性地运作:

“你若肯骗我,等我死了,翙阁的一切都是你的。你为人聪明谨慎,还是受限于身后势力,几次被我得手、或被制于他人。假使你能驱使翙阁,兼智谋与权势,当世无人可再动你,你想做什么尽可以去做。”

“只要你守我几年,看着我死了,我不约束你做任何事,你也不用遵循我的意愿做什么。”

“待我死后,你不必面对我这疯子,也不必面对其他人,只管找你……愿意相与的人去。”

林寒见终于敢说沈弃确实变异,确实不正常了。

他本来就和寻常人不一样。

如今更甚。

沈弃停了停,想起什么,平静地补充:“你要是骗得不耐烦了,不必像对陆折予那样和我分离,更不必说清,给我喂些千日醉就是了。”

千日醉毒性尤其强,发作又快,喝下去就是死。

“要么,你实在接受不了我,什么说法好处都无法令你动心,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沈弃眼底暗色弥漫,吞噬了所有的情绪,余下一滩不起波澜的死水,“我没有带暗卫,院中的人都已经退了出去。你来时没有闹出动静,杀了我后只需易容暂且遮掩,再祸水东引到大臣被暗杀的事上,我的死就和你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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